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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丁玲的母亲姓余,名曼贞,后改名为蒋胜眉,字慕唐。她是一个具有民主主义思想、向往革命的我国早期妇女运动者。丁玲的长篇小说《母亲》就是以她的生活经历为素材创作的。《母亲》原打算写三部,共三十万字。丁玲曾自述,第一部是写她入校读书的斗争,至1912年止;第二部是她从事教育事业的斗争,至1927年止;第三部是写她在大革命失败后对于革命失败的怅然及对前途的向往。1933年丁玲被国民党特务机关秘密绑架,拘禁在南京三年,《母亲》的创作被迫中断,只完成八万多字。丁母留下一部六十年的回忆录和一百余首诗,这是研究丁玲的弥足珍贵的资料,也可以帮助读者了解《母亲》这部未完成之作。故作为《母亲》的附录,附之于后。
丁母回忆录曾在中国丁玲研究会编辑的《丁玲研究》(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年8月出版)上发表。发表时编者对书稿作了如下技术性处理:一、总拟文题。二、原稿为竖行,繁体字书写,未句逗。现予以标点断句,横排,把繁体字、异体字、俗写字改为简体字,通用字。三、每岁次之后,加〔〕号注明公元纪年,并提段。四、原稿因形近、音近错用的字,现有其字的,保留原字,另加〔〕号注明正确的字,现无其字的,径改过来;个别明显的衍字径行删去;脱漏处加〔〕号补充或说明;难懂的方言加〔〕号注明通行的字。五、原稿中个别双行夹注,现排成单行,加〔〕号标示。
丁母的诗,除其中十首在丁玲所著《我母亲的生平》一文中被引用过外,余均未发表过。现由丁玲之子蒋祖林提供刊出。
丁母回忆录
今天乃民国三十年正月十二日〔1941年2月7日〕,避国乱居乡村知非庄。四无邻居,庭院寂寞,而窗外山水极畅胸怀。无书可看,无人可谈,何以消此永昼?回忆往昔如梦,何不将经过六十四年之事实能记忆的写出,从一岁述至六十四岁,以年记述,分为三段:第一段仿小说之名称,曰《繁华梦》;第二段谓之《幸生》;第三段曰《余生》。主体虽则以年记一人之经过,而内容却极复杂,写时代之变幻与各种的新奇,虽无可观,亦有可惊可吓之处。其记人情风俗,社会教育,时代改革,文化之勃兴等类,亦复不少。惟困乏学识浅薄,不能用文字装点,存留于世,并无甚希望而谬述。只不过年老无寥〔聊〕,实欲写一二之苦痛,留与后人作为纪念耳。
繁华梦
一年〔1878年光绪四年〕
七月秋,产曼于古州官署。时太守公五十有二,复得此最幼之女,甚喜。因梦游古刹,于佛座前拾曼它〔陀〕花,顷刻变幻,似梅非梅而醒,故名之曰曼,号似梅,以示不忘。曼生下即乏乳,又未足月,居母怀只七月,身体极其弱小。而太夫人生产过多,抚育精力亦来不及,只得雇奶母抚之。
次岁〔1879〕
春,太夫人饮于同乡蒋家,酒后戏言,竟将幼女许给伊三公子。太守公不以为然,说:吾家乃清寒士族,攀此富贵家子,悉他日若何?恐误我爱女。母说即〔既〕已许诺,不便番〔翻〕悔。假使自己有能力,命运佳,亦无所畏,好歹听其自为,吾亦了子平之愿。
三年〔1880〕
期满升级。上峰以太守公长吏才,令名冠群僚,调抚南蛮。眷属难于携随,惟有送眷返里,自家上京引见。彼时太夫人复举一幼子。时曼早已断乳,呀呀学语强步矣。交给用多年的一老媪带领。因缺奶体弱,食物难消,渐成痞疾,医药无效。延至——
四年〔1881〕
春,竟双目失明,淹淹〔奄奄〕一息矣。太夫人与老媪均哭泣,准备衣物。忽来一邻妇,说某处占课极灵,何不试求?母遂命人往。卜课云:向西十五里,有一不行时之村医,服一帖即好。于是照课而行,果然灵验,日有起色矣。
五年〔1882〕
大姊病故。母氏悲哀不起,思念过盛〔甚〕,大有疯魔之状。时父仕于外,来信命二姐入赘,家人纷忙,母亦渐忘忧矣。
六年〔1883〕
春,接外祖母来奉养,又接一教书先生来教兄侄等,曼亦入学发蒙。然因身体苒〔荏〕弱,母师均听其自便,不加管束。季秋,母送外祖母返里,并携幼弟去,家中陡现寂寞,二兄忽然生病,其势甚凶,嫂姊焦急万分,欲差人去接。而彼时交通不便,虽距离只数百里,往返需月余,若隔重洋。等得母回,兄病以〔已〕早好。
七年〔1884〕
居孀的长嫂病故,遗有一子。母哀痛较前尤甚,于是竭力抚爱孤孙。侄比二兄要长三岁。下季,二姊产小孩后生病。母极忧惧,忙迫中携二兄幼弟与曼三人往。因相隔有数十里,住了月余,将二姊母子亦同接回。这月余的作客,却便宜了我三人,真有趣味得很。伊家前临市镇,后近乡村,屋子又大。有高山,有平原,有溪水;又逃掉学堂不念书;又不看见那恶面的先生;妈妈又不来管束。我们不是在前面卖〔买〕东西吃,就是在后面捡石头子打水泡玩,或赛跑跳高,乱喊乱唱糊〔胡〕闹。因此处四面皆山,有回音,更回兴趣。又无人迹,胆子也大,好玩极了。那里还记得家呢!回来要过年了,而且每到过年时我总要生病,玩也玩不得,吃也吃不得,讨厌极了。等得人好,年也完了,又得进学堂了。
八年〔1885〕
小弟弟亦上了学,他很跳〔调〕皮的。那个先生姓胡,我们背下都喊他做老虎。他真恶得很,看见他打一个小学生,最多不过七岁,拿起毛竹板,照头乱打,血都打出来。那小孩性子本来也倔傲就是。这个先生,我也实在有些看他不来。还有一个大点的学生,家里想是开舖〔铺〕子或是送了他什么东西,我看他读书不得比谁聪明,偏偏伊那们〔么〕喜欢他,对他的面孔也就很好看得多了。对这些均免〔勉〕强。最可恨的,对侄侄特别的严励〔厉〕凶恶,每回命他背书,背整本的四书、《左传》,不准停止一下,或错了回一句,头上竹板就打下来了,甚至于罚跪在太阳地里读,不许吃饭。我母或找人讲情,或自己面会,还要说几多好话。背下来又抚训孤孙,每侄被责一次,我母眼睛就要肿一次。还有一回,记得是四月的天气,日子几多长,把一群学生关在屋子里,乱喊“子曰”“子曰”那些声音,读到中午时,都没有多的力气喊了,就嗡嗡的好像唱催眠歌样。那天我的眼皮实在撑不起。我心里非常之气,精神陡然增涨,赶忙把书读熟,将工〔功〕课交清,放学出来。这个老虎真很〔狠〕。二姊又不在了。我记得他们均长的好看,大姊是现在时代的美,面孔是长方形,眉眼极秀,高高的身才〔材〕,有曲线之美;二姊是古式之美,面貌若瓜子,肩削腰细,轻盈袅娜;三姊是个娇小玲珑,头发极黑而细长,真古所谓乌云也。然均聪明能书,其中要以三姊为最有干才,能诗文。四姊则纠纠〔赳赳〕有丈夫气,不爱细微之事,身体亦高大,外形朴质,内实聪敏,孝友温和,弟妹等都不畏他而依附伊。至我则身弱,加之受了天刑缠足,惟有避强亲弱,人家不理我,我亦不理人(孤独之基始于此)。家里人口很多,我只与一婢玩。他大我六岁,生我那年来的。他极遭孽,没有父母,为婶所卖。他最爱读书。放了学我就教他的书,他教我做小鞋玩。这就是我一个伴呢。因我们与两房伯母共居,他有兄嫂姊姊侄男女媳侄孙等,顶小的侄孙与弟相差不远。为人口过多,分居好些,于是各觅新地。我父已久仕在外未回,那两房的兄侄亦仕于外。吾母持家极严,又勤俭,敬上慈下,事祖母极孝,教子有方,克己待人,惜老怜贫,真不亚于古之贤母也。新居乃一栋小房屋,就只我们一家,没邻居,大门外是一敞坪,较前旧屋好多了。大人因为搬家忙去打〔了〕,失于照应,我身体素弱,竟受了热,发热动了惊风,病势很〔猛〕,失了知觉,数天水米不进。母拥抱于怀,常以脸试其热度,夜深尤〔犹〕不舍放床上。四姊在旁煨药,伴我之婢亦立母椅后,均默默无语。我不觉陡然清醒,通体清凉,张眼见此情形,甚以为怪。自觉从未受母如此之宠爱,心里说不出的愉快,喊声“妈妈呀唉”,见我母顷刻现出笑容,念了一声救苦救乱〔难〕观世音菩萨。从此不吃药,好了。因生病而尝着慈母的甜爱,至今回忆如昨,尤〔犹〕在母怀恋恋不舍。人生仍〔任〕何之宝均不及慈母的爱,“妈妈呀……”病好了。未久,适逢敞坪唱戏,乃《精忠传》的全部。其中情节,启发人之性灵处不少。内有不省的,三姊就为我等详述。于是一放了学,即围着三姊要伊讲书。这一来使我们又掉换了一个新世界。到得年下,妈妈与三姊忙着清算账目,每到深夜不睡。而出进的客人,均是些短衣面黑,其粗率异常,来聚合总在夜间。吾悄问四姊,这是做什么的,伊说是乡下人,来卖田的。
九年〔1886〕
正月,母将侄之作文与伯叔等看,都说很好。先生反将原文改得不通。于是把他送到一著名学者处看文听讲,伊亦是父之学生。殊不知侄之病早已种在身上了。去岁,母已与他订了婚。二月,母因去年年底伤夜受了寒,又操劳过度,未曾修〔休〕息,忽患喉症,势甚危险,饮食不能进。一家惶急万分。续弦之大姊荐一时医。然所开之药方非常霸道利〔厉〕害,亲友均不敢主方。幸母心地清楚,且素晓药性,深明医理,自己决定要吃。病人吃了药,合家诚惶诚恐,静默有三小时之久。彼时我坐小凳于门后,痴呆呆的直视,心怦怦的乱跳,一声也不响。至点灯时,想是危度已过,母以〔已〕醒,做手式〔势〕要药吃。拿灯来照视,内泡已现白色,大众稍安,赶急煎药奉上。次晨能饮薄粥矣。养息半月后,身体始复原状。三月夜间,侄忽然吐血。合家均起,母惊吓到极点,连夜赶医生,用各种之丹方,始将血暂止。从此病势日增,或吐一二口,或微咯,面色淡白,饮食减少,精神不振,医药无效。到五月,发子午烧。每深夜,母不睡,焚香求神,避人暗泣,不使病人知道,两鬓日渐白矣。延至六月,骨瘦如柴,晕厥数次而亡。母哭倒数次,几不欲生。时予姊弟牵衣围绕,哭喊“妈妈呀”!真是伤心惨目。我母没法,只得节哀,整理一切事务。至七月,未婚侄妇要效古礼望门吊孝守节。母请善辞令者道达己意,百搬〔般〕开导。伊决志不听,若不允许,惟有绝食轻身〔生〕。伊母兄为欲保全他生命计,情愿送来。五七时有一二亲友相送到我家,至灵前换白服上祭,哀哀欲绝,观者无不下泪。我母见此情形,悲痛到极点了,泣不成声。一生之精神,大伤其半矣。九月秋,四姊又病失红,状况与侄一样。吾母惊魂未定,复靓〔睹〕此情,心胆俱碎。惟有日夕求祷,延医吃药,至冬月尾,竟离尘脱壳矣。母连遭痛苦,惟日夜哭泣,百事不理,小孩等惶惶无主。不日,父命人来接侄赴南,寄回川资,令开正动身。母见此信,痛上加痛,想父只身在外,多年未回,况年已六十,若悉此情,怎经受得起?到〔倒〕不如全眷赴南,或彼此解忧,并送三姊如〔于〕归,以了子平之愿。
十年〔1887〕
春二月,合家离此故乡,乘民船而上。走了廿余日,经过若干的滩险,见了不少的水光山色,饱了我好多眼福。心里觉得特别的舒服,好玩得很,天真烂缦〔漫〕,从这个仓里爬到那个仓玩。又不念书,并且离掉那恶先生。我确实有点恨他,他这时也同我们一道去,威风不是前那样凶了。妈妈心里也不快活他,我向来懒理会他的。不久,已到了起旱之地址。那时交通真不便,衣箱被包是用马驮,男丁骑马,我等坐轿子。一路早起夜宿,按站而行,见了些山蛮〔峦〕峰岭,田野草屋,人类服装不一。唉,我好幸运,却又换了一个眼界。大慨〔概〕走了十来日,到一个省会,修〔休〕息两天,另掉换轿马。于是又度乘轿的风味,非常的有趣。小孩子坐轿,最合宜的打瞌睡。我则不然,两眼不住的上下左右看过〔个〕不了,口里不是读唐诗,就是剥包谷米吃,下雨我也不怕,〔下雨〕有下雨的好,天晴有天晴的好看。常时还没亮就起身,或者黑了还未到住宿的地方,灯笼火把都准备得有。因站地有远近,路有崎岖,或者太早,则村鸡犹唱,大队人夫已披星戴露上道了。最令我担心的是,红日未曾出来,在云雾中走着,四面均望不见什么,又没一点声响,万一失足掉下处〔去〕,怎样得了呢!真怕人哟!此时的我,一切都忘记了,只觉得那颗小心捏得紧紧的,呼吸皆无,要等到太阳出来,大雾收了,我那小灵魂才归身。轻轻的叹口气,方感觉得两手酸麻,哈哈,原来是拉着轿杠的。唉,撑着的两腿也硬了。这下我得好好的来快活快活。啊哟,此地之田较别处不同,是与山一样,又像楼梯,就是开的花也不相同。沿途看见的花亦不小〔少〕,颜色各样均有,黄或暗色,然而都是很香的,现在此处之花,却非常的美丽,各色均有,不香,又高大。于是〔问〕他们:这是什么花?伊等说,“这是莺秀〔罂粟〕花”。我想:种这多做什?遍地都是,真果〔个〕是花花世界。再仔细看,那些人也不同,无论男女老少,均皆短衣赤脚,有的白面孔,黑衣或花纹衣,或黑面黑衣者,头上发髻也不一样,还有系短裙的,或耳上带数圜〔环〕,又大,颈上带圈,有佩的饰件极阔气,也好看。他们都在山上或田里做事。我等修〔休〕息时,就问该地土着〔著〕者,他们是做什么的人?伊告诉我:他们总称名“苗子”。其中种类有百余种,或从衣服颜色上分别,皮肤白黑或发髻长短,耳颈上圈环等等分别他们贫富,均能做事生产,比我们汉人强些。做许多致〔织〕花的毡毯,好看得很。还有各样花布,他们又会做生意,而且唱的好歌,会跳舞。不管那一种的,婚姻都是自由,谓之对歌赶墟。我听着真有趣味。他们的小孩也好看,有的会说简断〔短〕汉语,我很爱他们。他们倒比我们自由得多,不像我等受种种之束搏〔缚〕,没什生趣。有一天,到了站头,是两个大都会交界地点。我们住的是官驿,门前有两个大石狮,一个色黄向南,一个黑色向北。伊等说证,所向之地多风或多雨之故。然而真的确实有可异之处。回忆以前于路上常常落着雨,最近风较往日是很大,常将轿顶揭去。山虽重叠,却非常之秀丽。其居民言语也平稳。惟一种风习极坏:不说男女嗜亚〔鸦〕片烟,就是小孩也均吃。面貌慨俟灰黑,又瘦,两肩极高,目无神光,精神委糜〔靡〕,衣服邋遢,百务废弛,可惜大好河山。此其一大弊端也。峰岭高险,时而上极陡的坡,若置身半空,虚悬得可怕,俯视山下巉岩,飞瀑冲流,其声若雷。还走过一极长之铁炼〔链〕桥,两端在山峰,若虹然。其下则逆波冲崖转石,白浪滔涌如花,令人心胆诸〔俱〕折。还至一最险之处,轿不能行,道路在半山之中。我等均下轿,皆手挽铁炼〔链〕,一步步靠山漫漫〔慢慢〕的挪移,气息不敢深吸,眼睛不敢他视,真果〔个〕险到极处,至今回忆,心胆尤栗。大慨〔概〕路上又走了廿余日,始到我父寓所。家人团聚,悲喜交集。我长这么大,才认识父亲。二兄与弟皆就父之门生读书,我则为一散仙矣。吾父素本爱女,加以暮年经此伤心之变,至于儿子则希望成名继业,不得不严,对我则放弃管束之责,视之若幼婴,以娱晚境。此时的我,经父之宠爱,其娇痴憨态的身价岂只增加十倍!此地气候非常之好。五月间,三姊夫入赘,极其热闹。可怜的我,长这大才穿着第一件浅绿色合身的新绸衣。这时我更加快乐活泼不过了,而且常常出外做客,和一班年纪相等小友玩耍,游湖哟,逛园子啊。到得八月,爷爷又署了事,合家又忙上路,吃请酒,清理行装。啊呀,这条路更险,山愈高,并且瘴气很利〔厉〕害。若在山下,则极热,上了山,须要穿两件棉衣。一个坡,有几十里远。四无人烟,风俗简朴,地土寒苦,多蛮族,屋宇为土砌,上面盖的草,若平台,可以放物,又能行走,真好玩,走上跳下。人畜住下层,污秽到极点。床座均是土堆,气味各样俱有。我辈无知,倒也不觉得,惟有母与三姊受窘。彼时姊夫回里赴考去了,我依旧与姊作伴。有一处人马须涉滩踏石而过,其水花如沸,吾轿已过,修〔休〕息岸边,忽闻人声糟〔嘈〕杂,急视河流,则一马夫随波而没,殊深恻悯,为之悲哀。不日,又行经一极长之陂,名曰目朗陂,有卅里远,其险我的笔墨难述。惟鸟兽最多,鹦鹉孔雀若南方之鸦,随处均有。走了十余日,已至属地之官署。其署之职务人员欢迎,并至我等轿前殷勤慰问,请升轿休息。其规律之严肃,衣冠之整齐,鸣锣喝道,耀武扬威,好热闹啊!盖所谓帝国主义者,真不错。然而官职虽不大,衙署倒很大。让出上房我们居。左手有花墙的走廊,由花墙内看见一孔雀,有极大之长尾,遍身五彩花纹,而尾上却金碧辉煌,一排排的圆眼,美丽哟!乖哟!什么画绣哟,不及远矣。我从没有看这们〔么〕好看的,看痴了半日,心中非常之欣羡。正有味时,顶上忽然一声“客来了!”把我吓一下好的。台〔抬〕头看,却是一只鹦哥,挂在廊前,他〔它〕的羽毛亦复不错,周身翠绿色,嘴红向内钩,眼沿亦红,其声娇碎〔脆〕明朗,直令我目眩神驰。三日后即达目的处。因前任之眷属住在上房,我们暂住右手之花厅,前任有少爷小姐,合着玩。我们是一班小神仙,大人等均有事,哪有闲时来管束?也没谁敢得罪我们。或有不知道的,自有那热心的小伴侣来当指导员。这个小队伍有六人,年龄相差不远,只弟弟小点。不怕衙署那们〔么〕大,就这三五日内,翻天踢井,无处不到。有天下午,游至一荒园,四周无人,只居中有一大五开间之厂〔敞〕厅,上下开有数扇窗子,而左右开门,里面惟乱〔烂〕座椅几张,别无他物,外面有大树数株,草满没径,比我们还要高。大家正嘻嘻哈哈玩得起劲,忽然由草里飞一石子打来。弟弟性急,就骂,又一石子飞来,二兄亦动气骂,他们赶忙把我等拉走,悄悄的告诉我:打石子的是狐仙,莫惹他〔它〕。我心里想:狐仙是什么?喂,不要管他〔它〕,我只告诉爷爷就是。到晚上,见大人们无事时,将日间之事告诉妈妈。姊姊听了,说,“你们胆子好大!”妈妈再三嘱咐以下〔后〕莫去。第二天,父喊人打扫,把那荒地用牛一耕,种豆麦包谷。厅子命工匠修理,做考试文生之所。我常独自去玩,没一下声息了。兄与弟去读书,妈妈要我自己温习,有时跟着三姐学做花。夜间则承欢膝下,陪着爷爷谈白话或跳舞的玩,讲些笑话。没几时就到年边了。不幸的又生病睡在床上,爷爷自己开了药方要我吃。此时的曼,娇憨得真吃不进,一吃就要呕。爷爷非常作〔着〕急,向我说了许多好话,又搬出些珍品好玩零件给看,问我,你喜欢什么就把你玩。我免〔勉〕强笑着的看,拿了一个翠玉小鼻烟瓶,要了曾列入第二名的大理石插瓶,余下的些珠宝装饰品均不要,懒看得。只五七日,依旧好了。惟病中情景,一一记得如昨。头内晕眩,看各物要大数倍,似影戏样走动,胸口饱闷,每次一样,七日就好了,不消吃药,真真奇怪。
十一年〔1888〕
三姊丈来函:已考中亚元。爷爷非常得意,自夸眼力不错,将来前程远大。三姊亦喜形如〔于〕色。我父文案自理,教读请人,并兼书写,会计账目归三姐管,妈妈自设小厨,任烹饪。事简形轻〔刑清〕,暇时种树劝农,课文考武,或寻古迹,觅幽壑。衙署本属靠城倚山,后面叫凤凰山,前为阳岭。东山靠署,山上行人历历在目;西山特高,半山有龙寺,寺内有龙洞,极其幽深,里面有溪水。传云:内有神龙,盘据〔踞〕峰颠〔巅〕,似与天相齐,出没隐见〔现〕。山腰时有五色彩云升拥〔涌〕。我常常一人默视,欣羡不已。兄等曾随父往游,云庙中亦有花草,距离不远,还有一石牌坊。每清晨我必至园厅吸收新鲜空气,远望近赏西山云霞之变幻,能测天气之阴晴(喜自然淡物欲实基于此)。唉,有一次竟为散疆〔缰〕之马追至厅上,喜内室有门,跑进去赶快把门紧闭。等得我进去,马也赶上厅了,见关了门,没人,它才慢慢的退下去。把我吓得个小死。可恶的东西!又不敢做声,就是喊也没人来,何况是悄悄来的。等一会才轻轻开了小门跑回。以下〔后〕一个人决不敢来。或有月亮之时,与三姊同来玩,每次总是留恋不舍回房。他们吓我说,“芭蕉下有鬼”。我的胆子本来就大,就走下去,说:“你们看,我就是鬼。”遇到月白风清之夕,不到夜深不肯归房。若与三姐讲白话,发无限的感慨与议论,总感觉人生极其苦恼,抱一种厌世主义,心里说不出的烦闷,就是婚姻不应早订。后院有株茉莉树,好大,有一人多高,花也开得大,非常的香艳洁白。这也是使我忙的,清晨要来赏玩。衙里还喂得有七八只孔雀,三个鹦鹉,它们有的会吟诗,学人说话,极其娇碎〔脆〕有趣味。气候也好,又不冷不热。至九月,天高气爽,考武生之时,父命人将左边演武厅打扫,上面设公案三位,爷爷居中,两边坐文武属员,下则护卫人员,生童等分立于下,听点名传呼,弓箭刀枪排列整齐,衣冠秩序严肃,齐聚厅前。升大炮三响,鼓乐齐鸣,各依次就位。我辈在上房楼窗窥视,真果〔个〕鸦雀无声,极其威武,像小说书上讲的一样。依次点名操演,先开硬弓,后耍大刀,耀武扬威,好看极了。到下午完场,依甲乙散放花红银牌酒礼。上级同僚均至花厅饮宴,职事人员均有奖赏,夜深才散。
十二年〔1889〕
正月新春,又看见一番花样。有一个人,装扮极丑,脸上画些花花绿绿,手中拿一片锣打着,必〔笔〕直跑上大堂,口里喊新春到了,并说许多吉利的好话。又抱〔跑〕三次,谁也不理他,静悄悄的。外面有人赏伊银牌。各级官员均穿公服,鸣锣喝道,乘轿骑马去迎春神。回来了,大众道贺叩喜,比元旦还要热闹。夜间有灯戏,花炮,火龙,花灯等。锣鼓喧天,真是太平景象。所谓金吾不禁,五谷丰登,士民同乐。有一晚,说是什么月食,职员等慨〔概〕穿素服,当空拈香三道,还须打鼓升炮,老百姓则家家户户打破锣鼓,没有可打的则〔打〕盆,好热闹,如遇大敌。说是救月,月亮被天狗所食。我台〔抬〕头视月,果然去了半边。我那幼稚的心,不禁痛苦到万分,因我素来喜爱月亮,直把我急得要命,跑进跑出的看,必直等到完全复原,一颗心才放下去,始睡觉。至下季,父因有属员狡滑〔猾〕,枉法殃民,又树党,上下其手,见宦海风波,如恋栈,冰炭自不能相溶〔容〕,怕一旦有事,同归于尽。连上三禀辞职,因地僻寒苦,且多烟瘴,人都不喜,迟至冬季,始有人来。赶急辨〔办〕移交毕,动身。一路平安,抵省垣已近年边。亲友均来庆贺,吾父亦私幸生还,准于明春决作归里之计。所谓无官身轻,课子愿足。稍与同乡一二酬酢,即归叙天伦之乐。或有时感触,觉壮志未展,则现不怫之色。母姊就唤我至父前,憨态承欢,使老父忘其忿懑。已至腊底,下一层层薄雪,也不冷,吾辈是司空见惯,此地却以为大奇。有一晚,还早,我喊人要马夫与我买小食物,与那大我之婢讲白话。忽听得马夫喊:“有贼!有贼!”把门反扣了!于是群众皆惊。因所住的这栋屋子乃四合盘之形势〔式〕,大门却在旁边,又没后门,只我一家住,只好喊隔壁的人将门扣抽去,贼无踪迹矣。我心不安,深恐见责,至母处察观颜色。父姊均言:幸你喊人出去,不然,贼藏空屋,夜深来窃箱笼矣。予色始怡然。又有一回,时已夜深,吾等均熟睡矣,于梦中忽听下役以刀拍门,乱呼捉贼。家人都从梦中惊醒,被〔披〕衣起视,堂内门窗未开,有索以〔已〕将栓拔掉,小天井瓦上亦垂有粗索,两边窗檐原挂有鹦哥,有一架已掉地下。某书吏说:伊未睡却〔着〕,横卧烟榻看书,忽听有撬门之声,即喊差役速起探视,而彼辈均作梦语,伊亦不为意。忽听窗下鹦哥乱扑,始注意喊人。等工役开门,贼已上屋抽梯,故惊惶乱喊。且见贼有数人。大众开门远视,渺无声息,因地势孤野耳。第三次又来,为人惊走,只将外面所晒之衣收去,弄得我担惊受吓。我想必以为我们是任上回来,马驼子多,箱笼内一定有财喜,那究〔就〕真遭〔糟〕糕了。殊不知我父喜药材,爱特产,所带的这几项,站〔占〕一大半部。以后想似是他们打听清楚,不来光顾了。为什么他们能在屋上走,下面没有声响?因此地风特大,瓦乃筒形,用石灰粉紧,纵开步跑,下面亦不得而知,非有法术也。此地水果亦特别的好,有指头大之石榴米,味极甜。有大菜碗之雪梨,可饱二三人之腹,水也多。还有极香甜之松子,茶杯粗之甘蔗等。矿产丰富,奇花异草甚多,不识其名耳。
十三年〔1890〕
二月间全家返里,一路春光明媚,风景宜人。惟心中如别至友,恋恋不舍,一步一回头。好伟大的山,秀丽的姿态,使我永远不会忘记。沿途走了廿余日,至大都会,休息于客栈。最使人不快意者,竟将朝夕相依之三姊送往伊婆家,而且姊丈赴京考试未回,真令人难解。父母均舍不得,她自己也不愿去,又不说。我真没法可想,惟有倍〔陪〕她去。伊家里人口极多,均是自己做事。姊妹与我年龄相等的有三四个,他们的爷爷也非常喜欢我,又会唱戏讲白话,并且会画顶好的山水画,把几多的画给我看,其中有副〔幅〕绘的百种苗子图,因他曾平过苗子,对他们熟习〔悉〕。这张画我真爱到极点了。他又送我一把扇子。留居十余日,只得分手上路。母姊不舍的痛哭,弟妹牵衣暗泣,一路悲悲切切,所睹之风景愈觉增愁,日暮旅宿,毫无情绪,虽设晚餐,无一举箸者。大家唉声叹气,一灯茕茕。母见我很可怜的样子,喊我同睡,此时我又享受着慈母之爱,使脆弱的心房有所依依。次日仍然上路。有一天,在半山之庙宇中休息,其内面有一天然之石洞,外形两边高山,下则瀑布流入溪港间。庙宇是依山形而筑。轿役休息两箱〔厢〕,予则依母侧,诚心礼佛,祗〔祈〕神佑父母康健返里,他日当谢天神。父带领吾等参观洞里,左右仆役与寺僧均拿火把,因里面黑暗,难于观望耳。仰视佛像,天然非假人工。寺僧知客随时指点:某佛某仙掌某神等等。真果〔个〕巧妙。或由上而下坠,或由下而直竖,所谓无奇不有。僧云:有人行过,七昼夜可通某省。地下很湿而幽深无光。父恐担〔耽〕延路程,给了香资出洞,乘轿上路。名洞“牟珠”,寺则忘记了。未数日,乘舟顺流南下,至一小县镇,停泊一日,看彼处龙舟争斗〔渡〕,只见两岸人头之顶,堆挤若山之势,有五色之旗插船首,置一大鼓,二人共擂打。舟形长而窄,内坐廿余人,服装与旗色相同,各手执一楫,听号炮一响,则各船齐努力摇争竞,看谁先达目的所,则给猪羊酒红奖银。两岸人呼喊若雷鸣,所放之鞭炮振〔震〕耳,真一大观也。是夜月朗星稀,放舟任流而下。喂,次日下午既〔即〕抵故里,只觉乡音盈耳,登舟欢迎者不少。童年无知善忘,只识二三。至于酬应与扫墓等项,吾辈不问。两日后,诸事就绪,惟天气渐热,与我等似觉不宜。爷爷亦说:“怎好?这样热!要想辨〔办〕法才行。”于是父兄觅得城北寺中念书,带个仆人,自己弄饭吃。因该地凉爽清静,远城〔尘〕嚣。我则深藏内室侍母。某婢则伴予刺绣。母恐我孤寂,或接一二女伴,破我之情绪。岁月易更,以〔已〕至秋季。三姊常有信来,姊丈已早归,惟人口多,难得恰〔洽〕意,翁姑听谗,时加遣〔谴〕责,苦痛万分。思母难归,盼速差人来接。母阅信悲哭,急寄银信去接姊,均为伊家所阻。涂〔途〕路又远,往返不易,母思姊成病,缠绵枕席。到了冬季,爷爷之门生赴京考试者以百计,均来承〔存〕问。或有困难乏川资者,均我父代为照应筹划,或写信件代找位置。总而言之,吾父之宦囊慨〔概〕助贫困读书者,自服敝衣,无丝毫嗜欲,喜买书帖,母则自己烹饪缝衣,数十年如一日。吾姊弟均着布衣,自己做事,纵用有仆役,各有职责,我等不得呼唤。父虽爱女,而礼法秩序不得错失。暇则习围棋,吹箫笛。前于路途上父买玉品〔屏〕箫一对给我。绣罢女红,私观小说,字句难懂不认识者,多为理解而猜强。
十四年〔1891〕
爷爷始自置屋宇于城西。前为客厅,左手一小花园,内有一大桂树。中堂乃自居,为餐室,家人集合之所。我则独住靠母室之东箱〔厢〕房。窗外院中有一株夹竹桃,比我还要高,一株栀子花。后墙外厨房工役室,中间一大厂〔敞〕坪,最后则楼房。花园中厅,父作养静之所。东西两小房,为二兄与弟读书之室,等闲不得出来嘻〔嬉〕戏。他人亦不许入。父则课子、种花,母则率仆婢纺织,予则日习女红,深藏闺中,不敢越雷池一步。某婢日伴左右,只能小语轻笑,父母爱护若掌上之明珠。形态之发育,若葩之蓓雷〔蕾〕,思想之转变,时与情感相冲突。渐由活泼至于淡漠爱静。每到夏季奇热,人皆厌之,惟我独欢迎夏神,是因为天气热,不做针线,命我歇伏自便。且我素不畏热,心静无事,体自凉爽。昼则看小说,写字,与弟下棋,父兄观战。我等均父所教,因我两人记忆力强些,兼之常习棋谱,彼此钩心斗角较胜负,笑语一堂,此乃天伦之极乐也。夜则听父述圣贤之遗迹,或月下吹箫,承欢父则〔侧〕,执扇轻为拂蚊。惟母思姊之念未曾去怀。至十月,姊回家了。曾接过三次,始得家人团聚,惟姊之性情稍觉有变耳。
十五年〔1892〕
父母对曼慈爱愈增矣,而我则每侍侧,善承意旨,依依恋亲,惟患日月之迅速。春二月,父偕弟兄掌教于邻县。我则度闺中苦闷之生活,不喜繁华,不爱装饰。每群众欢聚时,则一人藏于暗黑之室,如置身孤岛,不禁悲从中来,自己亦莫名其所以然。外祖母与姨母均来视吾,母都留在家中,外祖母有七十余矣,形态虽老,其精神兴趣与儿等一样。每至花前月下,或酒酣耳热之时,则缦〔漫〕声度曲,与吾辈相合,其音之秀,虽少年人尤〔犹〕不及也。大姊善画,吹弹,诗歌,唱戏曲均能,三姊亦能诗歌;我仅能吹箫笛,因平素父不许哼唱,亦不喜作诗。古女子能诗者有几人得富贵寿考?故不敢违背父意,有时情绪激愤,则假酒泄闷,有时发极奇之议论,说要做富人则须大富,否则做一极穷之人,一无所有(现在是这样了),就做乞儿亦可。又常恨自己身体太懦弱没用。没事总是在房里踱着步。唉,真晦气,想自己整整是个废人。每念及此,恨不将此身化灰化烟,则拼命吃酒,醉了以眼泪杀愁。有两回几乎醉死,母甚忧恐至病,不许吃酒。下季,兄结婚,非常闹热,母父亦极快乐。然宴会酬酢乃我之长技,健谈,能察人之心性来应付,礼貌上相处不卑不抗〔亢〕,故戚友中均喜与吾交。光阴似箭,将近残年,父放假归,携来许多剑兰与茉莉。父本爱花,赏花则饮酒,若举杯,定要喊我侍座陪饮。那时予量可饮花雕七八斤,西汾只吃斤多。除夕夜是非常热闹,我是通夜不睡,最惜这晚的时间,与兄姊嫂弟们作掷色抢红之戏,兴趣甚豪。
十六年〔1893〕
父兄依旧住院念书。天气暖和,外祖母回里,闺中愈形寂寞。暇则共三姐诵唐诗,或于黄昏时吹笛,母与姊相和而歌。夜则看小说,不管秩序,随便拿看,因为借来的,大家抢头本看,我与人争,因我看得最快,记忆又强,常与人谈述,故事虽细微亦了了。秋七月,兄与弟赴小考。五更时,家人起来弄饭与他们吃,父命仆役相送入场,并嘱咐一切。予因无人,始送伊等至大门外。唉,此时才放胆四面张望,认识街市和自己所居之门庐。可怜,可怜,我与兄弟均是一样的,为什么我就无用到于此地?心里不禁又非常之烦闷。至十月,母将伴吾之婢遣嫁,而我愈增寂寥,如失左右手。伊伴予十余年,最体我意,这一下使精神上受许多之痛苦。冬月,父携仆作远游,吾心里更加说不出的悲哀。母为我接亲友家之闺秀作伴,以慰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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