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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凑合了?姑娘条件不差,长得也美,你吧也人模狗样的,还是同行,多难得啊!我就问你,这哪里凑合了?”廖志婷不依不饶:“你们这些年轻人,睡到一起的时候怎么不嫌凑合呢?真到要负责的时候就给我来这套……”
“妈——我好歹也是你亲生的大胖小子,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啊?”汪士奇摇头:“你自己想想,当时我爸一个小警察,全家都不同意你嫁,你也细软跑跟我爸裸婚了,后来生我难产,再后来带着我跑去澳洲,吃了多少苦头,那时候大舅他们问你为什么不离了算了,你说什么来着?”
年轻的廖志婷刚在澳洲入了基督教,圣经祷告词背得烂熟。她说:因为有爱。爱是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爱是恒久忍耐。
话筒那头沉默了。
“妈,如果有一天我想跟一个人一生一世,那这个人也得是让我能做到这些的人。”汪士奇指间轻轻一点,挂了电话。
位置显示在郑源家的公房。汪士奇有他家的钥匙,手忙脚乱的冲上去开了门,里面黑灯瞎火,空气里浮动着灰尘的气味,半点人气儿也没有。他试着拨通电话,嗡嗡的震动从幽暗的深处传来,像冥府里摇响的引路铃。汪士奇一颗心砰砰直跳,他循着声音摸过去,儿童房的门半掩着,动静就是从那里面来的。
“别再来一次了啊,我可经不起吓我告诉你啊老郑。”他嘴里咬牙切齿的念叨着,像是祈祷又像是威胁。随着手下一使劲,吱呀一声,门向内轻轻的开了,随后就看见一点亮光有规律的闪动着,勾出一个闭着眼睛的小小轮廓——是知了!汪士奇一口气悬在半空中,赶忙摸到开关摁亮了灯,暖黄的光线瞬间流泻下来,孩子也跟着惊醒,好像是被大灯给吓着了,他肥短的手指揉着眼睛,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爸爸……”
“别怕,是汪叔叔,叔叔在呢啊。”汪士奇将孩子从小床上抄了起来,浑身上下摸了一把,还好,没外伤。他急匆匆的发问:“爸爸人呢?怎么把知了一个人放这儿了?”
“爸爸……爸爸……”知了疑惑的想了半天,似乎并说不清爸爸去哪儿了。“今天爸爸没送我去幼儿园。”
“今天星期六,本来就不用去幼儿园的。好好想想,今天爸爸都带你做什么了?”
“吃了早饭,看了奥特曼,爸爸同事来了,中午吃的肯德基,然后就,就,睡着了……”知了瘪瘪嘴巴,哭腔再度拉长了起来:“爸爸丢了——”
汪士奇心里一沉。郑源没驾照,要回星沙只有火车和汽车两条路。火车三个小时,但每天只有四班,刨去早上和晚上,唯一符合条件的发车时间是下午四点,如果七点准时抵达,那为什么自己六点半就收到了郑源的手机定位?而且从午饭后到现在粗略估计过去了六个小时,一个孩子大白天的能睡这么久也不大正常。他摸摸知了滚圆的小脑瓜:“没事啊,爸爸没丢,爸爸是有工作要忙,所以叫汪叔叔过来接你的。肚子饿不饿,叔叔给你买鸡腿啊?”
“不吃鸡腿。”知了趴在他的肩膀上抽抽噎噎:“吃了鸡腿,爸爸才不见的。汪叔叔,我要爸爸……”
汪士奇心疼得紧,一手安抚孩子,一手给程诺打了个电话:“喂?诶你回去了吗?实在对不起,能不能加加班,我这有个事得请你帮忙。”他盯着床单上属于郑源的半旧手机,右下角新磕出了一个豁,他之前好像没有见过。“你能替小孩子验血吗?四岁半,对,男孩,我怀疑他服用了超量的镇定剂。”
***
凌晨一点,加急的血检结果被程诺带了出来。汪士奇顺道带知了做了个简易体检,还好身体没有大碍,就是意识还有些模糊。他把孩子安置在副驾,脱下风衣给盖得严严实实的,又仔细把边角掖好,一抬头发现程诺抱臂在车门旁边看着他笑。“你笑什么?”他莫名有点不好意思,程诺见他脸红,笑得更开心了:“看不出来啊,你倒是个好奶爸。”
“嗨,就这一年替老郑看孩子看的,不然我哪会。”他挠挠耳朵,一眼就看见了程诺手里那份报告:“怎么样?”
“你没猜错,血液里确实有***成分残留,但是这种药物对这么小的孩子用是有风险的,我想不到那个郑源有什么必要这样对他儿子。”
“他不会。”汪士奇斩钉截铁,“也没这个必要。”
“你怎么知道?”
“因为镇定剂的作用是控制。”汪士奇说:“一个四岁儿童的失控无非是吵闹、哭、不服从,这些当爹的早就应付惯了。只有外人才需要下这个手,特别是涉及长途转移又不想暴露行踪的时候。”
对面的程诺露出一丝困惑的神色,好像是在记忆里打捞着什么熟悉的影子。“你有没有觉得……”
汪士奇点点头。是的,特别耳熟。这不久之前刚刚在谢离身上发生过。
汪士奇那种不祥的预感又加深了。他赶忙翻找郑源的手机调出通话记录,最新的一条呼叫还停留在一个月之前,联系人赫然就是他的名字。
只有一个解释,离开星沙之后他换了一个新号码,甚至还有一台新手机。
这台手机还是他送的呢,有必要断得这么彻底吗?
汪士奇来不及不痛快,毕竟找人要紧。他翻出了郑源前上司卓一波的号码,电话拨过去那头麻将声嚯嚯作响,一听他自报家门,背景音一下子跟过滤似的消失了。“你要干嘛?”卓一波的口气不是太友善,毕竟郑源也算他悉心培养的得力干将,现在就这么苟且到外地去了,汪士奇要负很大责任。
“卓主任,求您帮个忙,您有郑源在晋州的联系方式吗?”
“干什么?他没告诉你啊?他都不肯告诉你,你问我有什么用。”卓一波哂笑,汪士奇少不得低三下四的递话:“卓主任,情况紧急,现在郑源人找不到了,还把知了一个人送回了星沙的老房子里,我担心他会不会有什么事。”
“啊?你等等,我先打个电话问问。”卓一波啪的挂了电话,汪士奇在焦灼中死盯着熄灭的屏幕。“你就是盯出个洞来也没用,还得人家联系你。”程诺递过去烟盒:“来一根?”
汪士奇心烦意乱的敲出一支来,还没来得及点火,手机铃声突然一阵紧似一阵的叫了起来,他手心立刻冒出冷汗,打火机都没拿稳,啪的摔在了地上。“喂?卓主任?怎么样了?老郑一切还好吗?”
“你还是赶紧找找吧,”卓一波的声音也染上了一丝慌乱:“我打去了他新家的座机,没人听,再打到报社,说他这个周末本来轮着值班的,临时请假了,他们也说不清他在哪。”
汪士奇呆呆的放下电话,直到程诺按上他的手背他才察觉自己的手在颤。程诺说:“别怕,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是啊,最坏的地步他已经经历过了。更何况他还是个警察,没人允许他害怕。
他把孩子托付给程诺照顾,一脚油门轰向了武深高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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