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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领旨~~”
聂羽襄和乌瀚思互相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瞳孔深处,他们同时看到了自己的不安和期待。
丘禾曾不止一次地在淳于瑾面前提及他们俩——如今无人可用之际,名字和脸比较熟的,自然就更占便宜,机会此时刚刚好砸到了他们的头上。
罗恒的住所是南苑最北的一处院落,三间房中正北的最大,稍小的两间分列东西——北房自然是他的住所,而常年随侍东西厢房里的两个亲信,此刻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聂爷,乌爷,这我们是真不知道罗爷~~~不不不!罗恒去哪了呀~~~”两人哭诉哀告,而聂羽襄和乌瀚思则一脸冷漠毫不理会,继续翻查着已经凌乱狼藉的房间。
“聂爷,乌爷,你们看这个!”终于,有人不负众望地从地脚的墙砖空隙里找到一本簿子,随行者递给聂羽襄——这本表面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账簿,却令聂羽襄只翻看第一页就当即面色大变!
他立刻合上不敢再看,因为上面记载的,是罗恒收买宫中诸人的桩桩件件——首当其冲,便是丘禾,而丘禾名字下面的时间,竟然是写的是隆武七年六月十三!
吴国的年号!
“老相爷,这就是你当年给太后和陛下推荐的忠直可靠之人!你自己看看吧!”淳于彦的恼怒之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嘲弄,一本薄薄的簿子被淳于瑾和他翻阅了良久,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当这簿子被递给吕放时,明眼人都看到了淳于彦呼之欲出的得意。
吕放有些紧张了,簿子上的笔迹确实罗恒亲笔无疑,关键是其中牵扯的有些人和事也是出于他的授意——可这吴国的年号,他却不知情......
一旦坐实了罗恒的身份坐实,那弋阳发生的一切就变成了吴国细作投靠他吕放,再潜伏宫中伺机乱中取利——当然,收买丘禾及他吕家的下属刺杀朝廷命官的事也就顺理成章。
那他就是个被利用的蠢材——或者,一个幕后指使的国贼。
“老臣知罪~~!!老臣糊涂~~!!太后~~陛下~~~,老臣!!老臣罪不可赦!!老臣......”两害相权取其轻,吕放自然明白此刻当蠢货好过做奸贼,于是顷刻间他浑身上下包括低垂的眉梢都在颤抖,嘴唇煞白如同被渐渐抽干了浑身的血液。
然后,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昏厥。
“老相爷!!”举朝哗然。
“快,快!快传太医!!”天子万分紧张,一则是因为吕放曾是帝师,二则是他不想节外生枝影响午后的赛马。
淳于彦对珠帘之后的淳于瑾悄悄地摆了摆手,现在还不到彻底拔掉吕家的时候——并州的吕奕那里,还有二十万陈兵束甲的虎狼。
拔掉罗恒,彻底拿回内宫的控制权,便已经算是赢了一阵——淳于彦很清楚,贪心不足,往往是取祸之道。
三名御医推拿针灸了好一阵,随着一声沉闷的叹息,吕放总算是清醒过来,龙椅上的天子擦擦额头,而淳于彦也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
其实提心吊胆的又何止两人,包括阶下的一众文臣武将片刻之前也是忧心忡忡,这里又有哪个人不明白其中的厉害——一旦吕放有个好歹,搞不好便是一场兵连祸结。
“老臣......有负社稷~愧对先帝啊~!!”吕放手中的龙头杖重重地敲击着大殿的金砖,声音铿锵作响,震慑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神。
“老相爷~老相爷~快别如此!哎......都怪本官口不择言——其实这么简单的离间之计,本官怎么会如此愚钝,相爷!!望乞恕罪!!”淳于彦快步上前一躬倒地,似乎是尚嫌不足,他竟然作势屈膝——眼看就要跪下的一瞬间,一双苍老枯槁的手拖住了他的双臂,有力而坚定。
“大司马切莫如此,如此折煞老朽了!!这些年......那罗恒......嗨!老朽糊涂!老朽糊涂啊!!”好一出将相礼敬的千古绝唱。
“二位爱卿既然摒弃前嫌,那也就不必拘礼了,眼下的事......二位拿个主意吧?”
淳于彦和吕放互相看着对方,目光中满是谦逊与礼让,与片刻之前的暗箭明枪大相径庭。
“启禀太后,微臣以为,第一,要根据此账簿严查牵涉其中之人,若是有通敌卖国者,自当严惩......至于不知内情且牵涉不深者......不妨网开一面;其二,着令廷尉和卫尉缉拿罗恒及其余党;第三,传旨弋阳慕流云,授予临机专断之权,以防吴人大举犯境——老相爷,您以为如何?”
“大司马所言甚是,老臣附议!!”
“臣等附议!!”
适才还静寂无声的大殿突然间一片山呼海啸,朝堂之上,其实大多数人是没有资格发表意见的——但是他们有选择正确答案的义务,毫无疑问,今天的这个问题只有唯一的选择。
“那就这样吧......哀家也乏了,退朝吧~”抬手的瞬间,聂羽襄和乌瀚思快步迎上,一人扶住了一边。
“嗯~聂羽襄、乌瀚思,哀家刚才看过了,那名簿上并无你二人的名字,而且你二人速来不为罗恒所喜,哀家也是看在眼里的......此次乌瀚思不远千里只身报信,聂羽襄临机独断没有率领宫獒襄助逆党,这都很好——从今天开始,乌瀚思你负责御马监,小聂么,就掌管司礼监吧~”
“奴婢谢圣人隆恩~!!”二人跪倒叩首不止,淳于瑾颇为自得地看了一眼兄长,对方点点头——自今日起,皇城之内,再无吕家的耳目。
而吕放似乎完全不在意这小小的变动,极力恢复着那副超然物外的形象——他依旧是那副毕恭毕敬却不失威严的形象,微微颔首目送着天子和太后走下御阶,离开朝堂。
一番风雨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是该发生的确实已经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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