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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被反复淬火的金属质感,仿佛每一下震动都能把耳膜割出豁口。
“大家也得把最坏的那张底牌翻出来,好好看两眼。”
他抬起手,指节在战术板上敲了一下,声音像扳机复位时的脆响。
灯光顺着他的指缝漏下来,在桌面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一柄被拉长的刺刀,刀尖正对着每个人的眉心。
谈判当然是香的——谁不想坐在暖气房里,端着一次性纸杯,用嘴把对面逼进死胡同?
可现实往往更像西伯利亚荒原上的暴风雪:风一刀刀削过来,雪粒子像碎玻璃往脸上糊,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可能被冻成冰碴子,砸回来割破自己的喉咙。陈树生太清楚了,谈判桌上的香水味盖不住火药味,西装袖口里藏的可能是手榴弹的拉环。
但按照陈树生所学习到的内容,所有的谈判都应该是。对方把文件推过来时,指尖在桌下离引爆器只有两厘米。
陈树生也不是没有面对过类似的场景,尤其是在关乎让成建制的敌方队伍投降的时候,如果能够用谈判的方式让对方投降或者是起义,那所带来的效果甚至要比全歼敌人还要夸张一些。
但有些不太巧合的是,这里的人对于谈判总是有着一种贵族派的作风,即便是被打的满地找牙,在谈判的时候也要摆足了派头,以一种趾高气昂的角度要求对方那么做。
而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根据陈树生记忆里面影响当中的第一次谈判的场景和结果来说,当时的场景用鸿门宴来形容要更为合适一下,虽然后来发生的一切也都证明了对方压根就没有想要谈判的想法,只可惜当时虽然已经是鸿门宴了,但里面的人显然有些低估了双方彼此之间的设实力差距。
只记得自己当时足足从身上掉下来半盒碎瓷器茬子,像从自己身上剥下一层隐形的鳞,至于原因……则是因为当时所选定的场景,宴会上的桌子全都摆的是瓷器,完全就是顺手的事情。
不过从那以后,他学会在谈判前先把枪机擦得锃亮,把备用弹匣压在枕头底下,像把一条冬眠的蛇塞进怀里——随时可能醒,随时可能咬。
“别把希望全押在对面那张嘴上。”
谈判是体面的,开枪是血淋淋的;可体面这东西,在弹片横飞时连一张草纸都不如。
“武力不是选项,是底线。”
这句话不是口号,是他从骨头缝里抠出来的真理。
谈判桌上的每一分退让,都得靠枪管里的每一颗子弹背书;否则对面不会听你说什么,只会听你心跳快不快。
如果今天不把刀磨亮,明天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
“别本末倒置。”
他最后吐出这几个字,声音轻得像雪落在刀锋上。
可每个人都听出了重量——那是血的重量,是骨头的重量,是无数个黎明前必须把枪机再拉一次的重量。
“虽然哪怕是现在这个时间点——”陈树生抬腕看了眼战术手表,表盘上冷绿的荧光数字如同一把微型手术刀,精准地把黑夜划开一道口子,莫斯科时间正精确到秒地跳动着,秒针每走一步,都仿佛在给一场看不见的倒计时上紧发条。
“前线那边还在叽里咕噜地试图用嘴皮子灭火,可我心里清楚,火舌已经舔到眉毛了。”
这是陈树生给叶菲姆和鲍里斯队长下达的安排。他把话甩在桌上,像丢出一枚拔掉保险的震撼弹,却没让它立刻爆。对于谈判内容和条件,他让叶菲姆和鲍里斯两人自由安排,具体条款由他们自己决定,简单得近乎粗暴,唯一的要求就是别让他听见“妥协”这两个字。
至于原因,其实并不复杂。在这种关键时刻,陈树生可不想被繁文缛节绊住脚,更不希望谈判的思维方式在自己的脑中占据一席之地。
他并非不具备谈判的思维,只是不想让这部分思维挤入自己的思维方式,以免思维惯性影响到自己的判断。
他太清楚“底线”这个词有多狡猾,它就像一条看似温顺的看门狗,平时蜷在脚边打呼噜,可一旦你给它留条缝,它立马就会变成狼,回头就把你的喉咙当磨牙棒。
谈判思维也是如此,今天敢给自己留“万一能谈成”的后门,明天它就敢在你扣扳机前一秒弹出对话框:“再聊聊?”那简直就是浪费时间,陈树生宁愿把这条狗一枪毙了,也不想让它在关键时刻冲自己摇尾巴。
陈树生不想让自己的脑子里开第二线程,他怕那玩意儿一旦运行,就像切尔诺贝利的主控室,指针稍微偏一格,整个思维堆芯就会熔穿底线,连渣都不剩。
一旦给自己在思维上留下了一个底线或者更为具体的后门,谁也不知道在极限状态下会造成什么影响。
与其让可能相互矛盾、影响最终结果的多线程思维程序存在,倒不如在一开始的时候,将其彻底分割,交给别人来运行。
他把那团杂讯整个打包,像扔一袋过期血浆一样,甩给了叶菲姆和鲍里斯。
这俩人一个像老式坦克,沉稳可靠;一个像刚磨好的剃刀,锋利无比,正好互补。
他们负责把谈判程序跑到底,跑死也好,跑通也罢,总之别让主系统沾上半点逻辑碎屑。
而陈树生自己,只保留一个最终版本。
一旦叶菲姆或者是鲍里斯队长那边无法争取到谈判解决的结果,那么他便是最后的保险。
到时候,他的脑子里不会有任何“再想想”“再等等”的缓冲带,不会有“万一对方让步”的幻觉,只会剩下一行冷冰冰的代码:执行。执行到什么程度?执行到连敌人下辈子想起来都会做噩梦的程度。
至于怜悯?
那玩意儿早被他卸了保险,丢进思维的黑洞。黑洞不挑食,连光都照不出来,更别说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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