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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去医院盯夜了吗,心里嘀咕,就凑到篱笆近前朝北打量过去,除了微风荡起的涟漪和那永无休止的蛙叫,周遭一片昏黑,可能这会儿琴娘在院子里呢,他说不准。
灵秀归置利落打厢房走出来时,正看到儿子打西角门走进来,对望中,就朝他使了个眼。书香会意,立马凑到表弟近前,他说跟哥外面玩去,拉着表弟撤离现场,跑前院等她们去了。待了十多分钟,估摸云丽内边准备的也差不多了,灵秀和杨华就也打后院走了出来。小磨香油果脯和茯苓饼昨儿都给装好了,拿出来交到书香手里,瞅他身上穿的还是内大裤衩子,灵秀皱了皱眉,她说衣裳不都给找出来了,“怎就不说换呢?一天到晚,脑子里就不装个事儿。”
“装啥事儿,有你还要他装。”杨华笑着抢过书香手里的东西,说让他换衣服吧,说去外面等你们,灵秀说就让他去,“谁让他不听话呢。”
转身回屋去换衣裳,就这会儿,书香打门外又跑了进来。灵秀把衣服往他怀里一推,与此同时,朝他翻了个白眼:“这觉怎睡的你,啊?怎就一点感觉没有呢!还笑,长得比妈都高了,就不说让人省省心!”嵌在麻花纹框里的镜子有些发乌,其两侧挂镜表的山水轻舟图也有些昏沉,仿佛倒退了十几二十年,但白始终是白,一举一动都行云流水,展现在百年好合之内。“还不赶紧换衣服!”晨光糅杂着些许霞晕,嘟起嘴来,她说:“瞅啥,没见过是吗?要不……”昨儿下午也是在这儿,磨叽来磨叽去的事儿终于在另一个男人的嘴里被主动提了起来,然而却不是离婚,而又是故技重施,开始起用内套令人烦不胜烦的玩意,“不瞧孩子的面儿,不还有爹妈和姥姥姥爷呢吗,咋能说离就离呢?”
“你啥意思?”看着内张也是斯文人的脸,她皱了皱眉,她越看越陌生,越看就越打心眼里往外腻歪,“咱俩的事儿咱俩说,提他们干什么?!这么耗下去有意思吗?”懒得再费心力,起身走到门外,日头仍旧很毒,看着田螺在大盆里吐着泡,她抱了抱肩,竟有些冷。
给盆里的水换了一遍,也没在后院打牌,这么看了会儿就去了北头。儿子没在那,秀琴问她说这阵子香儿干啥呢都,也没见着人。“他?”灵秀摇了摇头,“除了踢球,去哪还真不知道。”置身在新房里,这注意力似乎也被吸引在这新房里,她说还得是这出廊的房,“宽敞透亮,冬暖夏凉。”里外屋这么走了一遍,心情渐渐舒畅,见家里只秀琴一人,她问说大哥们干啥去了又。
“焕章他爷住院了,这会儿(伯起)正在那盯着呢。”
灵秀“哦”一声,说:“啥时候的事儿?”
“昨儿晚上。”听秀琴叙述来龙去脉,灵秀摇摇头说:“不挺硬朗的吗,咋拌一跤就出事儿了呢?”感慨中,她说这会儿也不便去医院探望,乱糟糟的也影响休息,干脆等老叔回来再说。“这前儿在谁班儿上呢?”只知道盖房时赵永安搬出去住了,至于说当下住在谁那,不得而知。
“在老三那呢。”
“也别着急上火,哥四个呢不也。”看秀琴脸上露出了疲色,灵秀安慰她说有事儿就言声,又劝掇说内哥几个现在不也都成家了,“都是一个娘生的,该使唤就使唤,不支唤他们支唤谁去?”琐碎的家常如荒野里的蔓藤,在烈日底下野蛮生长起来,总之,灵秀说你跟大哥们别都一个人扛,“把事儿拿出来搁桌子上,又分家了不是。”
叹了口气后,秀琴也渐渐打开话匣子,她说伯起不闲人一个吗,又没在开发区务工,话外,她补充说幸好房子是盖上了,不然简直不知抓挠哪了,说到这又解释说:“他奶走前儿伯起不没在身边吗,心里总觉着愧得慌。”
“那有啥愧的!”灵秀就事论事道:“是没见着最后一面,不没办法吗,再分留在家里也不可能耷拉手不管呀。”
秀琴点头说是这意思,又叹了口气,她说:“你还不了解伯起,认定了谁说也不管用。”
“应当则份是没错,问题是哥们弟兄不好几个呢,又不是一个人的事儿。”除此之外,灵秀还想跟这个娘家姐姐再说点什么,比如一年三茬儿的计划生育普查要开始了,比如秋季展销会也要来了,比如儿子跟她之间到底是咋回事,然而实际她只是拍了拍秀琴的手,她说:“操心费力的,看你脸色准是没休息好,歇着吧。”转身要走,却被秀琴拉住了胳膊,“也躺会儿了不是,正好,我给你摘点菜介。”
灵秀说让啥呀还,瞅着内张胖乎乎却略显黯淡的脸,她笑着说:“把我也当成孩子了?”
秀琴也笑,她说:“我这嘴里也干不是,可能是上火了,总惦着踅摸点什么凉的吃。”
“咋?还闹口了还?”灵秀往屋里又推了推秀琴,她说行啦,她说:“咱姐俩还用让吗。”这是她打秀琴家出来时撂下的最后一句……
拐上省道,车往北走,过青龙河时,桥两侧已站满了人。之前闹水时也站满了人,里面不少爷们赤裸起上身,粗黑冒亮的胳膊上缠着撒网,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杨华说看惯了大江大河,再看这里反而觉得很温驯。就此,书香问杨华,说小时候你也在这儿刀过王八和螃蟹吧。杨华笑着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总得先把肚子填饱吧,可不就逮着什么是什么。”紧接着,她又说:“你大没当兵时跟他一起刀过,贴补口粮,也算是给家里腾腾轻。”泰南话中的“刀”出自刀螂前爪回收时的动作,当然,这里也可以说成“斫”,不过如果换成逮就有些不太恰当,毕竟不是徒手。“过得多快。”承接上一句,说的时候杨华也在思考,她说:“跟睡宿觉似的。”
作为回应,灵秀笑着说:“可不,一晃孩子们都大了。”
杨华说:“小哥仨可就差香儿了。”
扭脸瞅向杨华,书香说差我啥。“不会是结婚吧?”见她点头,他当即卜楞起脑袋:“这都哪跟哪的事儿啊。”
“什么哪跟哪,颜颜不都满地跑了。”
“说啥呢姑,啥就满地跑了。”书香话刚落,杨华伸手一搂,他就被捞了过去,“当初也不知是谁说的,娶俩媳妇儿了。”旧话重提,像是持续发酵的面,把以前把昨晚把所有女人味都给醒出来了,当然,还有包在她衣服里的奶子,尽管此刻已被奶罩裹上。
“大姑算吗?算的话不就不是俩了。”打杨华怀里钻出来,书香呲呲一笑,当另两股笑声打前排席卷过来时,他腿上就多了只手,还拍了拍,“俩还不够,还惦着都占上?”巧合也好,突如其来也好,小手滑进大腿里时,书香腾起屁股就坐直了身子。他俩眼珠子秋着灵秀侧脸,双手按下去时,腿自然也夹住了杨华的手,不可避免,胯下硬挺挺的家伙就蹭到了大姑的手腕子。“也不小了,还说不急?”杨华只是一愣,随即就笑了起来,她边笑边说,身子也朝前探了过去,“离开学不还有段日子,跟姑走吧。”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张驰中打身下传进书香脑海中,很快,又传递在狗鸡上。“妈——。”他这调儿拉得有点长,也难免有些大喘气,至于说该庆幸还是该懊悔腿上穿的这条裤子,哪有时间思考,“啊,你说行吗?”
“初三了不,行不也得明年中考完事再说吗。”离那么近,书香都不敢去直视了,他只能笑,只有笑,他说:“行,听你的。”浅红色嘴唇让他想起百年好合下的牡丹,继而又想到了牡丹花前白花花的身子——“要不,喂你两口!”臊得他面红耳赤,施溜着内对肉球,他想说行,真的很想说,然而陷入在内片瓦蓝色潮润的湖水中时,他赶忙耷拉下脑袋……
过青龙河往北不远就又见到了伊水河,估计要搞清楚只能翻阅县志,不过书香还是问了句,他说:“源头在哪呀都?”细节这块说不清,只知道百多年前这里曾是漕运的主要交通枢纽——当然,打破砂锅也好,囫囵吞枣也好,歌德毕竟不是哥德巴赫,而时间似乎也已抹平历史痕迹,但有些东西,比如经历,比如说电影里讲的——“如果记忆是个罐头,我希望它永远不过期。”这话值得琢磨。
杨华说伊水河的源头在首府,至于说青龙河,一说源头是在陕西,一说源头是在山西。“饶了小半个中国啊。”这话听来也值得琢磨,所以,书香嘀咕了句,他说不自西向东自北向南流的吗,也许自己也太孤陋寡闻了吧。经北小郊过俞台,再走二十公里就到了泰南界,收费站就在眼前,再往北,也就进入到了首府郊区。
和去渭南一样,路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骑自行车的骑三轮车骑摩托车的,连绞接车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书香眼前。此车的好处就是载客多,能缓解交通压力,当然,缺点也显而易见——跟坐船似的,问题是坐船也未必有这么晃,就这个,逢年过节人挤人的,光嘎呦就能把人嘎呦晕了,且还不说车里什么味道。除此,沿路两侧或青砖或土墙上的标语也是随处可见,什么几有青年,什么年大计利啥利啥,什么少生孩子多种树,连赶超依米这类不知驴年马月前的标语都冒了出来,简直令人猝不及防。个别地方的教育为本不知何时换成了以人为本,这倒是头一次见。还有学习雷锋,对,就是这个耳熟能详的口号,竟也在这个时候换成了标语闪现出来,别的不说,字倒是够大够红,至少意思表达出来了,哪怕群众瞎字不识。当然,结尾这话纯粹是书香自己给按上的。
到达目的地时快十点了,之所以知道时间完全归功于嵌在两座琉璃塔上的电子钟,没下车就能感受到一股来自老苏二三四月革命的味道,那气势那家伙,三十多米高呢,没准贴两撇胡再摇身一变就是斯塔林了。当然了,二环路的味道也是扑面而来,无处不在,前门情思大碗茶嘛,缺了这个应该就不叫四九城了,起码少了韵味。
进大厅排队买票,完事快十一点了,外面天色也没见怎么晴,还刮起风来。总不能站大街上,鉴于列车下午两点始发,灵秀看着云丽说到饭点了也,随后俯身蹲下来问外甥,说想吃啥,她说:“告大舅妈跟二舅妈。”
“他哪知道吃啥。”笑着,杨华则搂住书香,“炒菜还是西餐?”问的简单明了,回答也够简单明了:“姑吃啥我吃啥。”
“不问你呢?”
“我?我行吗我?”
“大小伙子了也,咋不行?”想起几年前杨华在岭南车站送行时说的话,他看了眼灵秀,他又看了看云丽,他说:“要不就长安街吃鸭子介,再来点白酒点缀一下咋样?”有史以来第一次拍板,不成想竟全票通过,于是敲定了吃烤鸭,众人就去吃。
酒过三巡,云丽说看着你们喝,酒虫子都给我勾上来了,“早知我就不开车了。”书香说不有我陪着你呢,饮料就饮料吧,他说这天时其实吃卤煮也不错,说的时候捡起一张薄饼,三两下就卷了个鸭卷。“都说吃这个得就二锅头,在水淀吃鸭子时咋就把这茬给忘了呢?”说是忘了,他把鸭卷塞给小表弟,起身给杨华续酒,颠起瓶子道:“到时啊让我姑父也换换口味。”进门之前买的就是二锅头,还买了些别的——速冻狗肉包子,麻花以及杏仁糕,还有给路上备的驴火;炸酱面没法带,给换成了康师傅和春都,要不就也一并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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