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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虚观的通天镜悬在三清殿的房梁上,镜面蒙着层灰,像块被遗忘的铜镜。但此刻,镜面正渗出淡淡的金光,在地上投出片模糊的影像——是万灵界的界域之心,漩涡周围的子界域正在重新凝聚,玄宸的残识坐在漩涡边,手里拿着半块玉兰花佩,正对着人间的方向轻轻擦拭。
“是玄宸前辈!”我握紧父亲的佩剑,剑身在金光中微微震颤,“他在等红瑶!”
老道士跪在镜前,对着影像磕头,花白的胡子沾着泪水:“祖师爷显灵了!瑶姬祖师奶奶的玉兰花佩,果然能连通两界!”
通天镜的影像突然晃动,玄宸的身影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片红雾,红瑶的声音从雾里传来,带着哭腔:“九哥,告诉捞尸人,我记得他了……记得落霞谷的桃花,记得河底的莲子……让他别等了……”
影像突然中断,镜面重新蒙上灰尘,像是从未亮过。通灵玉从怀里掉出来,落在镜前,玉佩的“瑶”字突然裂开,渗出滴金红色的液珠,落在地上,凝成朵小小的玉兰花,花瓣上还沾着点河泥——是捞尸人皱纹里的那种金红色河泥。
“是守狱人的心头血。”老道士捡起玉兰花,指尖突然被刺痛,花瓣边缘竟有细小的锯齿,“瑶姬祖师奶奶的笔记里提过,守狱人以身养玉,心头血能让通灵玉显真形——这朵花,就是红瑶的本真灵!”
玉兰花突然化作道红光,钻进殿外的香炉里。香炉里的香灰无风自动,组成个模糊的地图,标着三个红点:黑水河底、落霞谷祭坛、还有个陌生的位置,在县城以北的“无回山”。
“无回山……”师父的脸色突然变了,“那地方三十年前就封山了,说是有‘食魂兽’,进去的人从没出来过!”
父亲的佩剑突然指向无回山的方向,剑身的“守”字发出急促的红光,像是在警告。我想起残魂消散前的灰黑色羽毛,想起那个像“灵”字的符号,突然明白——食魂兽不是野兽,是残魂的伴生煞,藏在无回山,等着接应噬界的本体!
“备家伙!”我捡起通灵玉,玉佩的裂缝正在慢慢愈合,金红色的液珠不断渗出,像是在补充灵气,“去无回山!”
往无回山的路上,天渐渐黑了。月光透过树缝照下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影,像无数只伸出的手。路过封山的石碑时,发现上面的字迹被啃得模糊,碑脚还有新鲜的爪痕,很深,像是被什么巨大的野兽抓过。
“是食魂兽的爪印!”老道士从怀里摸出张黄符,符上画着个狰狞的兽头,“这是玉虚观的‘镇兽符’,能暂时困住它!”
山路上弥漫着股腥甜的味,像腐烂的果子混着血,闻着让人头晕。父亲的佩剑在手里越来越沉,剑身的红光忽明忽暗,像是在感应煞气压境。走到半山腰的破庙时,腥甜味突然变浓,庙里传来“咔嚓”的声响,像是骨头被嚼碎的声音。
破庙的供桌上,趴着个巨大的黑影,背对着我们,浑身长满了灰黑色的毛,尾巴像条蛇,正啃着什么东西,地上散落着些破烂的衣物,像是进山采药的药农。
“食魂兽!”我举起佩剑,剑光劈开黑影,露出底下的景象——不是野兽,是团凝聚的煞气,正啃着颗发光的珠子,珠子里隐约有个小小的人影在挣扎,是个穿红肚兜的孩子,和之前两个小东西合二为一的那个一模一样!
“是红瑶的孩子!”我又惊又怒,“它在吃本真灵!”
食魂兽突然回头,没有脸,只有个巨大的嘴,里面长满了倒刺,牙缝里还挂着丝红绸——是红瑶嫁衣上的!它发出刺耳的嘶鸣,煞气组成的爪子朝着我扑来,带着股吞噬一切的贪婪。
我将通灵玉抛向孩子的本真灵,玉佩在空中炸开,金红色的液珠形成道屏障,护住珠子。父亲的佩剑自动飞出,剑光与屏障交织,组成个巨大的“守”字,将食魂兽困在中间。
“以两界灵髓为引,唤万灵聚首!”我想起聚灵阵的口诀,握紧剑柄,“红瑶,捞尸人,还有所有守界人,助我!”
破庙的地面突然震动,黑水河的方向传来浪涛声,落霞谷的方向亮起红光,两道气流顺着地脉涌来,汇入“守”字结界。食魂兽发出绝望的嘶吼,煞气被气流不断压缩,最后凝成颗灰黑色的珠子,和残魂的羽毛材质一样,上面也有那个像“灵”字的符号。
孩子的本真灵从珠子里飞出来,落在我手里,化作个小小的红肚兜,上面绣着朵玉兰花,针脚歪歪扭扭的,像是红瑶慌乱中绣的。红肚兜突然钻进通灵玉的裂缝,玉佩的金光瞬间填满缺口,“瑶”字重新变得完整,比之前更亮。
“是……是聚灵鼎的灵气!”老道士指着玉佩,激动得发抖,“万灵界的聚灵鼎感应到了!它在帮我们补全通灵玉!”
破庙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不是人的,是蹄子踏在地上的“嗒嗒”声,很轻,却带着股压迫感。父亲的佩剑再次出鞘,剑尖指向庙门,剑身的红光变得前所未有的亮——是比食魂兽更可怕的东西!
我握紧补全的通灵玉,玉佩的温度重新升高,这次带着种熟悉的暖意,像红瑶跳进漩涡前的笑,像父亲在井底的释然,像无数个守护过的瞬间,都在这一刻汇聚,提醒我——不管来的是什么,身后有两界的灵气,有无数个记得名字的人,这口气,不能泄。
庙门“吱呀”一声开了,月光照进个巨大的影子,轮廓像是匹马,却长着对翅膀,翅膀上覆盖着灰黑色的鳞片,鳞片里嵌着无数只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们——是噬界的先锋兽!
通灵玉的金光与父亲佩剑的红光同时暴涨,在破庙中央组成个完整的聚灵阵。我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无回山的深处,说不定还有更多的先锋兽,还有噬界本体的触须,还有无数个未被揭开的秘密。
但现在,我只想握紧手中的剑,看着先锋兽在阵前咆哮,感受着两界灵气在体内流动,听着身后老道士和师父的诵经声——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像首没唱完的歌,粗犷,温暖,带着股不肯认输的劲儿。
破庙的门槛被先锋兽的蹄子踏得粉碎,灰黑色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每片鳞甲里的眼睛都在转动,映出我们惊慌的脸,却没有丝毫情绪,像无数面冰冷的镜子。父亲的佩剑在我手中震颤,剑身上的“守”字红光灼灼,与通灵玉的金光交织成网,将我们护在中央。
“是‘噬影兽’。”老道士的声音带着颤,手里的镇兽符已经湿透,“玉虚观的古籍里画过,万年前噬界入侵的先锋,以生灵恐惧为食,鳞甲里的眼睛能照出人心最害怕的东西——千万别看那些眼睛!”
我下意识地避开兽眼,余光却瞥见其中一只眼睛里的景象:红瑶在锁灵狱里被煞气缠绕,孩子的本真灵化作飞灰,父亲的佩剑断成两截,我自己跪在噬主面前,手里捧着通灵玉,笑得像个叛徒。
“别信!”师父用桃木拐杖敲我的后背,杖头的符咒炸开,眼前的幻象瞬间破碎,“是心魔!它在勾你的恐惧!”
噬影兽突然张开嘴,不是兽口,是个巨大的漩涡,和界域之心的形状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是纯粹的黑,黑得能吞噬光线。破庙里的香灰、木屑、甚至地上的血渍,都被漩涡吸了过去,在兽口前形成条旋转的灰带,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哭。
通灵玉突然从怀里飞出,悬在漩涡对面,玉佩的金光与兽口的黑形成鲜明的对抗,像两束较劲的光。玉兰花的纹路在金光中流转,隐约能看见红瑶的身影在里面奔跑,怀里抱着孩子,朝着漩涡扔出什么东西——是颗金色的莲子,和捞尸人酒葫芦里的一模一样。
“是镇魂酒的莲子!”我突然想起捞尸人的话,“千年莲子能镇万物邪祟!”
父亲的佩剑发出嗡鸣,剑身的“守”字突然飞出,化作道红光,缠住莲子,将它精准地射进噬影兽的漩涡。兽口发出声凄厉的嘶鸣,黑漩涡剧烈收缩,鳞片里的眼睛纷纷闭上,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皮肤,上面爬满了细小的裂痕,和锁灵狱狱门的裂缝一模一样。
“它的本体是锁灵狱的煞气所化!”老道士甩出张黄符,符纸贴在噬影兽的腿上,立刻燃起金色的火焰,“用通灵玉照它的裂痕!那里是它的命门!”
我操控着通灵玉,金光直射裂痕。噬影兽发出痛苦的咆哮,身体开始剧烈摇晃,鳞片像下雨似的往下掉,露出里面的景象——不是血肉,是无数根纠缠的触须,每根触须上都缠着个小小的人影,是进山采药的药农,是封山时的守林人,是所有被吞噬的魂魄。
“以人间烟火为祭,唤魂归位!”我想起母亲信里的话,握紧佩剑指向触须,“你们的名字,有人记得!药农李伯,守林人王叔,还有……还有三十年前进山寻子的张婆婆!”
名字被念出的瞬间,人影突然开始挣扎,触须上的煞气渐渐变淡,露出里面微弱的灵光。通灵玉的金光变得更加柔和,像母亲的手,轻轻托住灵光,将它们从触须里引出来,送往无回山的方向,那里隐约有座小小的山神庙,香火虽淡,却从未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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