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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会有婴孩的声音?”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以为半空中那东西已经够让人胆寒了,谁知这婴儿啼哭声一传来,更觉瘆得慌。
清虚子这回可以肯定他刚才不是眼花了,女宿怀中确实有一个婴儿,呆了一呆,抬眼见沁瑶和阿寒疑惑地看着他,显然都也跟他一样摸不着头脑。
这情形太不合常理,他心下直打鼓,女宿自破阵而出以来,满长安城大杀四方,几乎无所畏惧,为何好端端带着个婴孩?
要是想依靠吞食婴孩血肉来助涨阴力,何至于将孩子抱在怀中形影不离,徒添累赘,一口吃下岂不是更干脆?
想了一会,抬眼瞥向不远处的怡妃,见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思忖片刻,对沁瑶和阿寒道:“七煞锁婴阵对用作阵眼的尸首要求极高,除了一定要新死不久的尸首以外,而且尸身的怨气越重,对被被诅咒孩子的心智杀伤力越大,因而书上记载,曾有人剑走偏锋,用——”
说到这,清虚子脑中忽然拂过一个极可怕的念头,面色一白,压不住心中的惊惧,身子筛糠般抖了起来。
沁瑶和阿寒见状,吃了一惊,忙围拢到清虚子跟前,失声道:“师父?“
清虚子直着脖子吞了两口唾沫,硬生生将那个可怕的念头强行扳开,不让两个徒弟搀扶他,虚软地摇摇头道:“女宿抱着个婴孩行事,大不寻常,多半是为着生前念念不忘之事,哪怕被困在阵中二十年,冲阵之后,行事时依然带着生前意识的幌子,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阿寒闻言,看一眼头顶上那个黑影,也不知这等应怨气而生的巨煞能念念不忘什么,二十年都未能消弭它的记忆。说起来,这是他自清明以来,跟师父和阿瑶合力对付的第一个大煞,却这般棘手,也不知今日一干人等能否全身而退。
可是这样一来,他们原本的计划少不得被打乱,金锣网只能保证女宿不再加害旁人,却阻挡不了它虐杀怀中的孩子,若不尽快将孩子救出,时间长了,那孩子就算不遭女宿荼毒,也会因阴气入体,难逃一死。
唯今之计,只有靠有赤霄在手的蔺效将女宿引入书院里,可女宿阴气太强,蔺效虽然勉强能跟其近身交手一二,却难保不因此而受伤,总归事难两全。
正焦虑万分,忽然凌空一响,一个人影手中持剑,从院墙上飞身一扑,直直刺向女宿,身手极干脆漂亮,势如破竹,不是蔺效是谁。
蔺效还未纵到女宿身前,便已觉浓浓阴气扑面而来,激得他肌肤上起了一层寒栗,他咬紧牙关,抵挡住那股阴冷入骨的寒意,一剑劈向那团黑雾。
女宿感觉身后剑锋直逼而来,眸中烈焰一盛,往前退开数寸,随后从黑雾中探出一只白生生的手臂,径直掐住蔺效的喉咙,而与此同时,蔺效的赤霄也已逼至女宿身前。
黑雾被赤霄的莹光一碰,便犹如轻烟一般散开,真真切切露出一个人形。
蔺效虽离得近,却因被女宿的胳膊掐得眼前一片昏黑,眼皮仿佛有千钧重,连维持清明都已不易,根本无从辨认女宿本体的相貌。
沁瑶看得真切,心前所未有的慌乱,忙将之前准备好的草绳一把甩向女宿,因女宿暂且被赤霄制住不动,再不能像之前那般四处盘游,沁瑶一击之下,竟将草绳缠住女宿的另一只胳膊。
她死死拽着草绳将女宿往阵中扯,却因内力不继,如同在拉扯一块巨岩,纵算她耗费全部内力,也拖不动它分毫,所幸因着外力所扰,女宿掐住蔺效喉咙的胳膊总算被迫松开。
阿寒和清虚子怎会放任沁瑶独自一人对付女宿,各自气沉丹田,催动全部内力,上前帮着沁瑶拉拽。
在师徒三人合力之下,女宿终于被拖得往下沉了几寸。
蔺效手中的赤霄也因女宿暂且无暇对付他,得以更加逼近女宿。
被赤霄光芒所炽,女宿身上的黑雾一时无法聚拢,里头的人形越发清晰可辨,蔺效凝目一看,却是个面色惨白的年轻妇人,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色裙裳,散发着腐腥之气,形容枯槁,周身上下全无血色,原本该是生着剪水秋瞳的地方燃着烈焰,嘴唇干枯,长发散乱,让人觉得惊怖无比,可即便如此,仍依稀可辨她生前姣好的轮廓。
她怀中抱着一名婴儿,那婴儿半睡半醒,偶尔为外物所扰,睁开茫然的双眼,最奇的是,这孩子被女宿抱在怀中,竟也如同孩儿找寻母乳一般,不时往女宿胳膊弯里钻。
清虚子等人全力在拉扯女宿,无暇仔细打探本尊的相貌,而院中之前一直一言不发的皇上却惊得站起,不顾腿上的伤处,跌跌撞撞地奔到离女宿最近的那块地坪处,抬头往上看,等看清那女体的形貌,嘴无声地张大,惊惧不已道:“阿蕙?”
清虚子和缘觉听得这声叫喊,面色一变,猛的抬头看向女宿。
恰在这时,女宿终于抵不过师徒三人的拉扯,从半空中跌落下来,落到了沁瑶的脚边。
可女宿修为岂是寻常鬼魅所能比拟,不等沁瑶和阿寒合力用噬魂火对付她,便低低阴笑一声,身形如烈风一半掠至一旁,抓住王府一名下人,将那人一撕两半,眼看便要抓向下一个。
沁瑶和阿寒见势不妙,忙合力用无涯镜射向女宿,又引出噬魂火,将女宿一并缠住,而蔺效也已从墙头一纵而下,挥动赤霄格住女宿的去路。
三人一边忙着对付女宿,一边奇怪金锣网为何未发挥镇压作用,像是阵法出了什么差错,更奇怪的是,女宿已然逼至眼前,师父却久无动静。
百忙之中,一瞥师父,就见师父脸色比女宿还要惨白几分,如同被人施了定神咒一般站在原地,定定看着女宿,眼睛猩红,鼻翼不住翕动,状若癫狂。
几人暗吃一惊,不知清虚子为何突然大变了模样。
片刻之后,清虚子终于得以动弹得,僵着身子,一步一挪走到女宿跟前,刚一开口,便仿佛被人击中了脊梁,再也支撑不住,痛得弯下腰,撕心裂肺地哭道:“阿绫啊,阿绫啊!你为什么要这般苦命,早知今日,当年师兄便是拼出半条命,也绝不会让你被人送到长安来啊,阿绫——”
他每哭一声,便仿佛有人拿刀在他声音上搅动,虽然哭得不大声,却无比哀戚,每一个字都痛彻心扉,让人忍不住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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