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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他选择做贞元帝身边最利的刀,并扶植贞元帝最看重的二皇子李琨,但最后发现,在贞元帝眼中,他连刀都不如,至多是比韩歧那等人更尖牙利爪的狗。
谢星阑道:“谢氏恶名昭著,哪一派都算不上。”
秦缨欲言又止,想了想才委婉道:“哪派都算不上便不会被无故牵累,别人斗别人的,你在争权夺利之外,明哲保身岂不正好?”
谢星阑牵唇,心道秦缨看的还是太过简单,京城权力倾轧,弱肉强食,根本没有明哲保身的说法,不争是不可能的,但争下去……
谢星阑唇角弧度一滞,胸口有丝梦魇般的隐痛蔓延,他握着腰刀的指节收紧,随口道:“我已半年未办陛下吩咐的差事,不仅是明哲保身,简直是苟且偷安了。”
秦缨无奈道:“难道只有陛下的差事是差事?别的便不算?右金吾掌缉捕巡卫,可此番差点酿成冤案,虽是我提醒了谢钦使,可谢钦使将此案查办清楚,也是为办了件漂亮差事,陛下若是明君,也不会是非黑白不分。”
“慎言。”谢星阑面容微紧,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待见都是自己人方才放下心来,他无奈看向秦缨,“陛下是明君,却也管不了所有朝臣的死活,若只是查办坊间之案,朝野间的争权夺利的确与我无关,但我并非是你这般毫无私心之人。”
谢星阑这话说的坦荡,秦缨简直有些佩服,世人都喜欢将仁义道德挂在嘴上,谢星阑却将谢氏恶名背的结结实实,她心知一个人的心志极难改变,如今二人能说上这些话已是难得,她根本没有立场去规劝他如何处世。
说话间已经到了葛明洲所在的临风馆,这是一处单独小院,三间上房并着左右厢房,精致秀雅,给葛明洲一人进学幽居是再合适不过。
谢星阑带着翊卫走进去,葛明洲一脸坦然地站在正堂,无论搜去何处,他都挺着背脊一动不动,甚至眼睛都不多眨一下,秦缨在旁看着,心底的感觉越来越不好。
她见多了嫌犯,但凡道行浅的,片刻便能看出两分端倪,而葛明洲一脸大义凛然模样,又有一副文人风骨受到折辱的不屈之感,就差把“气节”二字写在脸上,秦缨在他房中来回查看了一番,目之所及并无古怪,更侧证了自己的直觉。
等翊卫搜完了,葛明洲道:“我心中无愧,随便你们如何看管搜查,在案子查清之前,我一步也不会离开此地,你们放心便是。”
谢星阑的脸色也不好看,作案时间只提供了怀疑指向,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葛明洲杀人,他的动机也不足,离开之后,谢星阑吩咐翊卫留在此看着葛明洲。
此时最后一抹夕阳坠入地平线下,漫天的晚霞似火一般铺满天际,秦缨边往前院走边道:“一定还有什么我们未曾发现,得继续找证据才可。”
谢星阑应是,“去玉香楼的人未回,窦文珈也尚未归府,我再命人去查一查几房人在外的生意与人情来往,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内情,时辰不早,你不必在此干等,早些回府吧。”
这几日日日晚归,秦缨也不想令秦璋担忧,便点头应下,刚往府门方向走了两步,迎面却碰上一袭武袍加身的窦晔归府,窦晔今日与裴氏的两位公子去城外行猎,此刻方才归来,他人生的英武,此刻跑马归来,面庞微红,额沁薄汗,目光却尤其清亮,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谢大人,县主——”
他拱手行礼,谢星阑打量他片刻道:“是陪着裴朔和裴熙去的?”
窦晔应是,“府中出了这样的事,本不该出城玩闹,但这约是大半月前定得,实在不好对他们食言。”
窦氏的生意多靠大官贵族们赏脸,窦晔显然清楚自己的地位,言辞也十分谦和,谢星阑未做为难,令他自去,又将秦缨送上了马车。
见他又令谢坚相送,秦缨实在忍不住,“你怎还要谢坚跟着我?”
谢星阑不知如何解释,只道:“你来协我查案,若你出了任何意外,对临川侯,对太后对陛下,我都无法交代。”
秦缨本觉得不至于如此,但她忽然想到,原剧情中的她正是死于一场“意外”,而今故事虽生了改变,但万一呢,谢坚跟着虽有些古怪,但如果真出了乱子,谢坚能救她一命,她干脆承了这情,“还是谢钦使考虑的周到,那便多谢了。”
马车辚辚而动之时,秦缨忽而想到谢坚这数日来的跟从,从“监视”到护送,似乎谢星阑一开始的用意便是好的,她心底生出一丝怪异,但想到自己的县主身份,又觉得谢星阑如此行事也算有理可循。
回到侯府已经是夜色初临,秦璋正等她用膳,听闻查案进展不大,秦璋唏嘘道:“窦氏也是大族,这么一场乱子闹下来,必定要元气大伤了,他们五房,我只知道窦少卿疼爱二孙子,三房和五房也算与众不同。”
秦璋做了大半辈子的富贵闲人,虽并无实权,可多年来交朋结友,不论朝堂还是京城官门贵族,他都所知颇多,“他那二孙很是聪明,小小年纪就拜在前任吏部尚书苏怀章门下,去岁中举也说明他的确厉害。”
“他们三房是唯一的庶出,见自己不得窦少卿喜爱,便早早做自己的生意,窦氏的产业都是茶叶与丝绸,他们却做起了不大相干的酒楼,还不到十年,便小有名望,东市的丰乐楼便是他们的,听说如今还是少东家当家,颇为厉害——”
“至于五房那位,我还认得,他在白云观修行十多年了,比我略小几岁,是个特立独行之人,不娶妻不生子,一心清修入道,我看着便觉惭愧,我可没那份儿心志。”
秦缨迟疑道:“一心清修入道,应当没有坏心吧?”
秦璋轻嘶一声,“这说不好,青羊观不是就出过脏污事吗?女儿你心思还是太过简单,人心难测,只看表面不成。”
秦缨忙连声应是,如今虽说窦氏的案子,但秦缨还记挂着尚未定案的傅灵几个,她道出情状,秦璋道:“的确,那两个婢女发配两千五,死者身份也不低,判也会判去西边北边最为苦寒之地,眼下已入秋,等到定案后,深秋出发离京,路上只怕活不出今冬。”
秦缨迟疑道:“若是女儿出面,可能让她们判去南边?”
秦璋失笑,“这等事父亲找人去交代一声便可,哪里用得着你去说?”
这世道阶层分明,身份低贱者,连罪责也要更重一等,秦缨甚至能想到,押送她们离京的路上,官差仆役也不会对她们有丝毫怜惜,届时凛冬苦寒,两个弱女子哪能活得下去?秦缨无力改变世道与律法,只能用这等力所能及的法子救一救那两个婢女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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