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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星阑在府门前勒马,又去看那朱漆有些斑驳的匾额,他始终不知谢正则是为何而死,但谢正则不在这么多年了,这块敕造的匾额未被摘下,朝野看到这道御笔亲书的牌匾多少会忌惮三分,否则这府中的孤儿寡母,早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将马鞭扔给前来迎接的随从,谢星阑大步走上台阶,可还未进府门,青石板长街上响起了马车驶来的声音,谢星阑驻足回头,眉头微微一扬。
谢咏看到了谢坚,出声道:“公子,是云阳县主。”
谢正则还在的时候,将军府便门庭冷落,这几年,更是少有权贵来访,眼下夜幕将至,秦缨却乘车而来,谢星阑心底涌起一股子怪异之感。
马车刚停稳,秦缨便一跃而下,她利落上前,“谢坚说你天黑时分才会回府,我果然来的正巧,可去过鸿胪寺了?”
谢星阑点了下头,秦缨秀眉一挑,“看样子是没有收获。”
谢星阑脸黑如锅底,怎么看都不像有进展,但令他意外的是,秦缨接着说:“我已猜到你去鸿胪寺会扑空了。”
谢星阑蹙眉,“昨日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秦缨目泽微暗,“我也是在两个时辰之前猜到的。”说着话,她抬了抬下颌示意府内,“我们要站在大门口说吗?”
谢星阑这才道:“入府吧。”
将军府从前是亲王府,在皇城根下的安政坊,不逊于任何皇亲国戚的宅邸,后御赐给谢正则,足见从前贞元帝对其多么器重,但秦缨踏入府门的那一刻,目之所及却尽是萧瑟,和此处比起来,临川侯府那点儿冷清便不算什么了。
一行人沿着灯笼次第的廊道往西走,但诡异的是,将军府被这廊道一分为二,廊道西边偶见灯火,廊道以东,却黑沉沉地一点光亮也无,楼台画阁掩在夜色之中,凉风拂过,似有鬼影憧憧。
秦缨眉头微拧,外间传闻谢星阑将养母气病在床,可眼下瞧着,好似不止气病而已。
她敛下心神,跟着谢星阑进了一处院阁。
此处院内遍植梅树与翠竹,这个时节葱茏苍翠,终于见着点人气,待进了上房门,便见是谢星阑的书房,写着“含章”二字的匾额高挂在堂上,而在书房西北角,竟设着一座佛龛,龛内供奉着菩萨雕像,袅袅沉檀,沁人心脾。
秦缨回想起上次在谢星阑身上闻见的气味,此刻才知晓这竟是佛香,而她更难想到,谢星阑这样的人,竟然会在书房重地供佛。
她凝眸落座,开门见山道:“昨日我们听到鸿胪寺之时,对傅灵有所怀疑,但当时我下意识是否定的,因为傅灵根本没有动机,可你还记得吴舒月的证词吗?”
谢星阑站去书案之后,“记得。”
“她是在凌烟湖的船宴之上,将崔婉和薛铭的争执听了个明白,而也只有那次薛铭和崔婉的动静最大,吴舒月肯定二人有私情,其他人虽然发现了些蛛丝马迹,却并不确信,那日我曾让吴舒月写一份名单,崔婉案子里的人,大部分也都去过那次船宴。”
谢星阑立刻问:“傅灵也去了?”
“不,她没有去。”秦缨语声一沉,“但她姐姐傅珍去了。”
谢星阑眉头微皱,秦缨道:“白日我与吴舒月去凌烟湖,重新去了当年宴客的画舫,吴舒月回忆,当时她撞见崔婉和薛铭争执之后连忙下了楼,待到了宴客之地,却有几人不在厅中,其中便是傅珍,我猜测,当日不仅她听到了崔薛二人的私情,傅珍或许也听见了。”
“那次船宴,是在贞元十八年的五月下旬,而傅珍出事,仅仅是在十多天后的六月簪花宴,我听白鸳说,当日杜子勤宣扬傅珍对他有意,还赠了亡母的玉坠儿,待傅珍知晓后指责他时,杜子勤口口声声说那玉坠儿乃是傅珍派人送给他的,杜子勤品行不端,傅珍也不可能赠亡母遗物给他,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杜子勤和傅珍都没说谎,是有人故意设局陷害傅珍?”
谢星阑听得色变,“你是说,是崔婉和薛铭陷害傅珍?”
秦缨颔首,“如果傅珍那日听见了崔薛二人的私情,还被她们发现,崔薛二人害怕傅珍宣扬此事,面上没对傅珍做什么,却用此事陷害她,毕竟傅珍有个严苛的后母,一旦她名节上有了污点,多半要被送回族地,只要傅珍一辈子不回京城,他们便可高枕无忧。”
“傅珍本是官家贵女,却落得这步田地,傅灵心中怨恨崔薛二人,这便有了行凶的动机,如此一来,她杀人,并且还要将二人私情公之于众,便勉强说得通了。”
这话又似编故事,但偏偏有理有据,谢星阑此番未再质疑她,还将适才鸿胪寺之行道来,“带我们寻图稿的主簿,一看便在说谎,他与崔家的案子无关,不至于哄骗龙翊卫,因此我怀疑是傅仲明早早做了吩咐,若是如此,多半没机会找到图稿。”
秦缨也道:“眼下已经在工部和礼部找过,凶手若是时刻注意龙翊卫的动向,是一定会有察觉的,找图纸,也只是为了查证凶手用了什么障眼法,而如果真是傅灵所为,那她一定会有别的错漏,连着杀两人,若说没有人帮她打掩护是绝无可能的。”
谢星阑这时道:“但有个疑问,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当初傅珍是被陷害,但此事过去了两年,傅珍也早已嫁人,傅灵为了这个便可连杀二人?”
秦缨便道:“的确略有牵强,所以眼下有两件事需要核实,第一,调查傅珍在族地过的如何,倘若她眼下过得万分困苦,傅灵自然会格外恼恨崔薛二人,第二,核实傅珍和杜子勤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微微一顿,她正声道:“我建议直接去找杜子勤。”
这话刚落,一旁的谢坚先忍不住了,“县主,您也知道杜子勤对我们恨得牙痒痒,眼下去找他求证,他岂会配合?”
秦缨道:“的确不易,不过杜子勤本就是当事人之一,找他求证是最快的。”
谢坚不由去看谢星阑,谢星阑瞟了一眼外头如墨的夜色,波澜不惊地道:“明日巳时,往定北侯府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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