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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上了楼梯,已无闲人往来。花衫说道:“大小姐开这酒楼做生意,遇上的麻烦,不比江湖中的恩怨,非要争个输赢胜败,酒楼和气生财,我若将人打跑,砸坏门店事小,那人记恨在心,私下使绊子事大。”
两人一进屋子,烟娘坐在里头,扶着脑袋,首先便幽怨地瞧一眼楼镜,站起身来,绕着楼镜转,“小神仙这哪里是送的个帮手来的,是送的个祖宗罢!这才来了几日,险些没将杏花天拆了,她不想要杏花天,我还想要呢!”
杏花天明面上的老板是掌柜的,烟娘是那掌柜的婆娘,做着老板娘,实则这杏花天,一半是小神仙的,一半是烟娘的,那掌柜的是烟娘手下,两人假扮夫妻,遮掩身份,便于行事。
烟娘将算盘拿起来,算珠打得啪啪响,“记帐,都给我记帐。”算了半晌,不耐烦将那算盘往桌上一扣,一手叉腰,素手一伸,将楼镜脑门一按,还被楼镜偏头躲了开去,烟娘恼道:“你!你你,给我扣工钱,这个月的工钱,一文没有!”
片刻后,又叹气道:“就你那点工钱,还不够我几张桌子。这事啊,也只怕没完。”
几日过后,却真叫烟娘言中,那三人报复来了。这档子事,倒很叫楼镜涨了回见识。
这世上,阴险手段原是这样多,不一定要见刀见血。
那三人受了气,挨了打,他们不痛快,这得罪他们的人也就别想好过了,直要让杏花天开不下去。
那三人收买了城中地痞流氓,这些地痞打扮得人摸狗样,扮作客人混进了杏花天来,寻个由头,便揪住客人厮闹,酒楼里的打手见两边都是客人,不好偏帮,只将人拉开,一两次便罢了,酒楼之中日日如此,每日三四遭,直将杏花天闹得乌烟瘴气。
却还未完,又收买了杏花天后厨一名伙夫,那伙夫怕事又贪财,不敢闹出人命,只答应将那泻药下到后厨井水里,好在厨子发现的快,只几个客人闹了腹痛。”
那三人虽未做什么取人性命这样大恶之事,但也够歹毒,好似夏日里蚊虫,叮咬一下,不致命,但身上瘙痒,乃至染病,驱赶了它,不一会儿,它又飞转回来,极是叫人厌恶。
好在烟娘和杏花天的几位管事也不是吃素的,能将杏花天经营成偌大一个酒楼,都是人精。一边去查那闹事的客人的身份,却原来是些地痞,派人拿了,关到黑屋里一顿好打;一边将那伙夫查了出,扭送官府,又请大夫看护中了泻药的客人,赔礼致歉。
楼镜知晓后,面若冰霜,步子一踏,烟娘就瞧出她心里那点盘算,把人叫住,“你别想着杀人灭口,这半个许州城都晓得他三个跟我们杏花天过不去呢,现在人死了,第一个就怀疑到我们头上,我这酒楼还要不要开了。”
楼镜道:“便只能防着他们不成。”
“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烟娘盈盈一握纤腰款摆,走到楼镜跟前,摸了摸她下巴,楼镜情知这是自己惹的麻烦,出神之间,未躲过去,烟娘扶了扶头上的玉簪,渐渐走远了,“对付小人,有对付小人的办法,俗话说的好,打蛇打七寸。”
楼镜便知烟娘有法子,心中好奇,等着瞧烟娘的手段。
隔日里,烟娘请了一位老爷来,那老爷两鬓斑白,目敛精光,举手投足间一身贵气。烟娘将那老爷请到上房,一路谈笑,殷勤却不至谄媚,柔软身段离得那老爷不远不近。
不多时,又将那老爷送了出来。烟娘瞧见不远处的楼镜,向她挑了挑眉毛,神色得意。
接下几日,再不见有人暗地里使手段,给杏花天寻麻烦,那三人好似销声匿迹般。
楼镜便知,解决了,只是不甚明白,问烟娘时。
烟娘笑道:“姐姐这招啊,叫围魏救赵。那三个纨绔子弟,不过是仗着老子的势力,这做菩萨,还有人憎厌的了,做人的,哪有人人都喜欢的呢,这当官的,就更别提了,那天里的老爷,与他们老子有隙,只恨没个由头发作,我请他帮忙,他一能解恨,二能卖我个人情,何乐不为。如今那三个纨绔子弟因在外胡闹,给他们老子惹了麻烦,他们老子焉能放过他们。”
烟娘的手段,不过是三两句话说出来了,但其中识人的本事,却是多少年的功夫。
楼镜听得沉默不言,兵不血刃,莫过于此,烟娘三两句话,便将那三两人收拾了,她功夫虽长,于此事上,反倒排不上用场,可知这身在江湖,有时候见识谋算,要比这功夫管用。
这时,楼镜沉下些心,端详那些来往客人嬉笑怒骂,她脾气上来,仍是揍人,但忽然分了一半的心,去记哪种人怕打,畏威不畏德,哪种人委曲求全后再卷土重来,哪种人明面求饶,背地里耍手段,瞧着这千百种性子,倒也是件趣事。
如此,不知不觉过了数月有余,眨眼间,又入冬了。
这年的雪比往年小,又细又碎,白盐一般洒下来。白日里清闲,夜了,酒楼里反倒热闹些,楼镜出去倒了水,雪夜中,站在阴蓝天穹下,望着酒楼千百扇窗户泄出的暖黄光芒,徐徐呵出了一口白气,对于自己身在此处,忽地有些恍惚。
这般呆立着时,东二楼里走出几人,从飞桥往中楼去,当先那伟岸身形,她瞧见过千百遍,眸子一霎时亮起来,她几乎下意识无声的唤了一句,脚步不禁往前踏了两步,眼眶发热,但立即又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了,他已经离世了,心又微微落了落,后退了一步,可心中欢欣未减,收拾了情绪,忙要追上前去。
只是她到底不比从前,人谨慎了许多,只远远瞧见人进了哪间房,便退回自己房中,卸了妆容,找小厮拿了身男子衣裳,似从前一般,束了马尾。
将自己收拾一番后,寻到先前那班人进入的房间。
两名带剑弟子,一左一右守在门前,楼镜径直走过去,许是动作太快,许是那两名弟子瞧见她太过惊讶,楼镜身形飘至门前,手抵在门上,一掌震断门闩,将门推开时,那两名弟子来不及阻拦,更忘了喝止。
楼镜推了门,直走进去。
屋内的人听到动静时,已提剑站起了身,面色肃然,严阵以待。
楼镜叫道:“二叔。”
屋中原有两人,一是楼彦,一是俞秀,两人原是按剑敛眉,见到来人时,不由得松开,满脸讶然。
楼镜将楼彦错认成了楼玄之,只因楼彦竟一改往昔,不带折扇,而是提起了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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