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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上前,走到二人中间,挡住了双方视线。
二人气势都削了下去。陈冀剑尖下斜,避开先生,仍是粗声粗气地质问道:“纪钦明,你想要我徒作饵,去替你引蛇出洞?好美的盘算!那群妖族能在人境生根藏匿,我不信无人帮他们隐蔽!而今内忧未除外患在迫,你休想同我胡诌你有几分把握!妖族自是不敢留她,难道人境又能少得了她吗?!”
纪钦明拍案而起:“何来为‘我’作饵?莫非只我视那些妖族为毒瘤?陈冀,即便你怀疑我是人奸,这话你自己听着不觉偏颇?”
二人中间隔了个白泽,一点不妨碍怒火滔天地对吼。
陈冀回呛道:“你连个蜃妖都解释不清,如何不叫我怀疑你的私心?”
“我有什么私心?我最大的私心便是看不惯你!你对她事事相护,不过是在摧折她的锐气!选剑主是,而今试炼亦是。你心里分明清楚该让她吃苦,可你次次不肯放手!”纪钦明说出气性,面色跟着涨红,指着窗外,不留情面地呵斥道,“满山繁盛的青松,哪株是在庇荫下苟存起来的!你的宽纵不过是种桎梏,叫她早晚长成一株没用的矮木!陈冀,是你私心太重!”
陈冀竟被他喝没了声,气得面上肌肉一阵抽搐,眼中血丝泛红,若非是有白泽阻拦,早已暴起与他厮斗。
“你叫我戳中痛脚了吧!”纪钦明听他沉默,避开白泽,绕到前面,与他对视,“我先告诉你,是顾念你是她师父,你扪心自问,若是我径去问她,倾风她愿不愿意答应!”
陈冀鼻翼翕动,看着对面人影,身形定在原地,眼中说不出是失望更多还是恼怒更盛。更像是一层死灰将那奔流的岩浆给覆盖住了,底下滚烫,表面则万物寂灭。
他有千言万语要与对方驳斥,可是到头来不过用“道不同”一言可以概之。
他们都是不听劝的人。
这久别十五年的故友重逢。不如不见。
陈冀忽生疲惫,将剑收归入鞘,冷冰冰撂下一句:“纪钦明,莫说得这般义正辞严,你当不起扪心自问四个字!我与你兄弟相交足有八年。你是真情还是假意,我能听得出来。我不管你是做什么打算,只要有我一日在,我便要护她周全。你的什么苍生大计,另找别人去!”
纪钦明见他别开脸,语气趋向平复,反倒是赫然变色,最是痛恨他这幅回避的姿态,一如十五年前一意孤行。
积年的怨恨被勾了上来,冲得纪钦明当场失态,三两步逼近他,揪住他衣襟道:“陈冀,当年你说人境不出剑主,是因为被妖族打折了脊骨,我不管是对是错,那是你自己选的道!是你自己口口声声说,你要做清道人!你要披荆斩棘,你要身先士卒。可是今日你当着先生的面,保你徒弟龟缩在后!你最大的错,便是你太自以为是!回回如此,次次如此!”
“够了!”白泽抬手将二人分开,面色不虞道,“既只剩无谓争端,那便都出去!”
·
倾风带着狐狸走过去时,就见季酌泉姿态懒散地坐在殿前的长阶上,长剑靠在肩头,手边放着一堆刚采摘的野果。
季酌泉顺手摸起一个掷给倾风。
倾风在界南还没见过这么鲜红的果子,好奇咬了一口,被酸得天灵盖都要开了,提起衣摆,在她边上坐下。
狐狸想拦没拦住,一腔打好的挑衅腹稿落了空,眼珠转了几圈,歪脑筋蠢蠢欲动,转瞬忘了不久前刚吃过的教训,趁她两个恶霸在说话,蹑手蹑脚地从边上冲过去。
他动作很是迅敏,可惜还没爬上几阶,便被季酌泉挥着剑鞘打了下来。
季酌泉慢条斯理地收回剑,说:“当着我的面硬闯?这么不给我面子。”
狐狸摔在地上打了个滚,吃痛地捂着肚子站起来,对倾风告状道:“她当着你的面打我,不给你面子!”
倾风拍拍边上的空位,劝他别折腾了。
“陈倾风,我是让你来帮我的!结果你却同她沆瀣一气!”狐狸边骂边走过来,刻意与倾风隔了一个位置,坐在石阶上生闷气。
季酌泉说:“你来晚了一步,方才霍拾香哭哭啼啼地走了。”
倾风正埋头挑选果子,觉得季酌泉吃得面不改色,里头肯定有甜的。等了半晌也就这一句,主动问:“然后呢?”
季酌泉耸肩:“我总不能让她先别走,慢慢哭,把事情给我讲清楚了再离开吧?”
倾风一听就乐了,挑起一个野果砸到少年怀里:“狐狸干得出来。”
狐狸咬了口,龇牙咧嘴地大叫:“酸死啦!”
“也着实没什么好安慰她的。她还有能消解煞气的一天,届时天高海阔任她腾跃。来路虽崎岖,却也坦荡。我则要终生困守刑妖司,离不得先生半步,不过是只井底蛙。”季酌泉手里抛着野果,神色平静道,“没什么好说,‘生生死死,非物非我,皆命也。’。”
“我管它是不是命,反正在我死之前,谁也别想拿命压我。来一个我砍一个,叫他们也见识一下什么叫皆命也。”倾风用手肘碰了碰她,“你也别太悲观。指不定哪天龙脉真的活了,为你大赦呢?”
这宽慰的方式可真是够“倾风”的,季酌泉承受不了:“……那可真是要天下大乱了。”
狐狸被酸得口水横流,一张嘴叨叨着道:“龙脉当初不过是孕育出一丝灵性就疯得那么厉害,要是真的化形活了,岂不是得掀翻整片山脉好好折腾一顿?几次斩断他腰身,断他机缘的,可都是你们人族!还大赦呢,你们求三清告天道都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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