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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白羽音对找公孙天成没什么兴趣,她倒是很想去找程亦风——世间歪风邪气正盛,吹得到处一片狼藉,凡是会见风使舵的,都晕头转向,唯独程亦风这个书呆子,偏有一股傻劲,任你东西南北风,他就咬定了他那傻乎乎的大义不放口,结果成了唯一屹立不倒的人。她觉得程亦风才是能救她的人。不过,哲霖说的也有道理,如果皇后揪出符雅、揪出公孙天成,那就要牵连程亦风了。当下道:“好!”便跟哲霖一起离开了皇宫。
来到哲霖藏身之处,见除了思韫之外,还有几名同他一起从馘国流亡来的剑客。其中果然有一个名叫顾良的在钻研人皮面具。白羽音见到了当日用来扮凤凰儿的那张面具,思韫亲自将面具带起来给她看,白羽音方始完全相信当日自己见到不是凤凰儿而是思韫。她玩心大起,叫思韫帮给自己扮了一回凤凰儿——毕竟年纪相若,她扮起来比思韫还要惟妙惟肖。
“真不愧是郡主。”哲霖道,“看来芒种节那一天穿上淑贵嫔的衣服去吓唬皇后,这差事非你莫属了。”
白羽音自照着镜子,也是得意万分,便答应了下来,成天计划着怎么吓唬皇后,以及皇后若是无意中交代了罪行,她将来要怎么惩治皇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竟把见公孙天成的事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而哲霖则是第二天就出门监视公孙天成——崔抱月、邱震霆、管不着等人的行动言语自然也都在他窥探的范围之内。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听到如此一段往事——这是一定可以将皇后打落马的!他怎能让公孙天成半途而废?于是,他和思韫破窗而入。
公孙天成听他大略说了遇到白羽音的经过,捻须道:“那么袁公子说要和我们合作,具体是要干些什么呢?”
“先生其实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把你写的《花神记》交给我。”哲霖道,“凉城的班子,让他们都演起来,越红火越好。至于进宫献演,可以让康亲王帮忙……”
“康亲王?”崔抱月道,“康亲王禁足在家,怎么帮你?就算他家里养了班子,一听说是康亲王的班子,皇后能不起疑么?”
“崔女侠听我把话说完。”哲霖道,“康亲王虽然禁足,但是他的势力还在。随便让他手下的什么人弄个戏班子进宫不就成了?至于找什么人,又怎样送进宫去,这留给康亲王去操心。咱们只需要把计划告诉这老头子就好。他穷途末路,还不抓住这救命稻草吗?他手里那么多皇后的罪证,咱们给他个火种,他就好拿出来把皇后炸上天了。”
“如意算盘倒打得响!”崔抱月道,“你这头利用霏雪郡主,那头又利用康亲王,最后还说要指证康亲王——霏雪郡主能眼看着你把她外公推入大牢?”
“霏雪郡主其实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哲霖道,“假凤凰儿谁演不行呢?思韫演得,崔女侠你也演得,不过让霏雪郡主来演,才更显出这事乃康亲王一手策划,皇后和康亲王闹起来,才不会殃及咱们。至于皇后倒台之后我指证康亲王,那跟霏雪郡主没有任何的关系,她不答应也不成。”
话是不错,崔抱月想,不过姓袁的诡计多端,可信吗?邱震霆和管不着也是同样的心思,都把眼瞧着公孙天成,要听老先生定夺。公孙天成捻着胡须:“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以同利为朋,我公孙天成自认不是君子,既然袁公子和我等所谋相同,合作也无妨。这本《花神记》公子拿去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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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先生!”袁哲霖一揖倒地,“先生佳作,晚辈一定善加应用,为文正公报仇雪恨。”
公孙天成摆摆手,意思是:场面上的话不说也罢。
但哲霖还继续说下去:“晚生指证康亲王之后,若太子给晚生一个回头的机会,晚生一定悔过自新,协助程大人推行新政,完成文正公的遗志。”
“等事成再说事成的话。”公孙天成道,“事若不成,你、我都要亡命天涯,而程大人难免受到牵连,更不必提新法和文正公遗志了。”
“先生放心。”哲霖道,“这次是背水一战,绝不能失败。就算晚辈才智有限,先生足智多谋,所想的计策还能失败吗?再加上杀鹿帮二位当家和崔女侠,一定叫皇后和康亲王没有翻身之地!”
“如此甚好。”公孙天成道,“袁公子日后还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只管开口。今日已晚,我等都劳累一天,要休息了。”
他下逐客令,哲霖也识相:“晚辈的确该告辞了——找好了戏班子之后,或许排演之时还需要先生相助,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定当全力相助。”公孙天成说着,将哲霖和思韫都送出了门。
亲自看他们走远,老先生才回来掩上屋门。邱震霆等人都围上来:“先生,真的要和这狡猾的小畜生合作?”
“眼下我们哪儿还有旁的选择?”公孙天成道,“我们在明他在暗,他已经偷听了我们的计划,又发现了我们的藏身之地,只消向皇后告密,我们全都要沦为阶下囚。”
“他娘的,老子最很被人要挟!”邱震霆道,“老子这就追上去,把那小畜生和小狐狸一起宰了!”
“邱大侠莫急!”公孙天成拉住他,“老朽只是觉得此事始终有些蹊跷——三位想想,袁哲霖如果只想拿我写的《花神记》去演,大可以将剧本偷走,只跟康亲王说是他写的,岂不便宜?何必还要跟我们合作呢?”
可不!三人想,这样的“合作”,几乎没有他们什么事嘛!
“此外,”公孙天成又道,“袁哲霖虽然手段阴险毒辣,但他的目的是复国,并非私仇。就算皇后害他成了过街老鼠,除掉皇后对他并没有直接的好处——即便是借除掉皇后可以吸引康亲王与他再次合作之外,他日若真的扳倒了康亲王,他依然要重新取得太子信任——太子怎么会信任一个害了自己母亲的人?”
果然!邱震霆等三人听他这样说,也都看出可疑来:“先生,如果他是另有图谋,咱们为什么还要和他合作?”
“咱们哪里同他合作了?”公孙天成冷冷一笑,“咱们不过是把《花神记》的剧本送给了他,又把扳倒皇后的全盘计划送给了他。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去吧,咱们只看着——淹死的往往是会水的人。他喜欢去扑腾,咱们正乐得清闲——之前我为鹬蚌彼为渔夫,如今却正调转了过来!”
“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崔抱月被弄糊涂了。邱震霆和管不着也一头雾水。
公孙天成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天机不可泄露——小心隔墙有耳!”
老先生不泄露,自然无人知道。邱震霆等三人心里好像爬满了蚂蚁,奇痒难熬。然后这都还比不上程亦风的焦虑——
他起初全不知情——戴喜毁坏于适之陵墓一案便是在凉城府公堂上处理完毕的,戴喜被内务府带走,勒令他缴纳罚款修葺于适之陵墓,同时赔偿在争斗中受伤的众人。戴喜一切照办。事情圆满解决,和张三李四偷鸡摸狗的案件一起成为了卷宗上的一段文字而已。程亦风连听都没有听说。
他带着忐忑的心情接受了自己的新职位,步步小心,生怕会成为他人谋取私利祸国殃民的棋子。然而万事风平浪静。一方面,各地的名医纷纷进宫为元酆帝治病,另一方面,各个衙门有条不紊地准备太子登基——对于元酆帝的复元,似乎没有任何人抱有希望。所以,大夫们也只是走个过场,甚至有人觉得,这时候谁要是奇迹般地治好了元酆帝,那就是跟即将即位的新皇帝过不去,跟已经掌权的新势力过不去,还不如说自己“学艺不精”无法为皇上诊断,领了盘缠安安稳稳回乡去。于是会诊的大夫走马灯似的换。唯端木平还在乾清宫里坚守着,他说,祖师教诲,没有到最后一刻,都不能放弃人命。程亦风觉得此人倒也可敬。
只不过他没有时间和端木平深交,公务让他忙碌非凡。尤其,公孙天成还在这时候不见踪影。问过童仆,只说是出门拜祭故友。程亦风猜想是祭奠于适之去了,便没有多问。直到后来偶然遇到文渊,才听说了戴喜毁坟之事。“祭奠的时候依稀看到了公孙先生。”文渊道,“不过,后来闹起来,便没再见他了。大人不必担心,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公孙先生不会遇到危险的。”
文渊不知内情,程亦风还不明白吗?戴喜是皇后的亲信,他去毁坏于适之的墓,显然也是出自皇后的授意。公孙天成早已将皇后视为仇人,好不容易才为大局之故放弃了私仇。如今挚友之墓竟被损毁,他会不会再次燃起复仇之火?而皇后叫人去毁坏自己姐夫的陵墓,绝不会是无端端,莫非查到了什么线索发现了公孙天成的身份?特为引老先生上钩?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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