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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蘅深吸一口气,端起她递来的碗。
热气升腾,浓烈的药气儿熏得她眼前泪雾蒙蒙。
云封微微侧过头,看到她蓄满泪珠儿的眼眶,忽然不自在。别看她是威风凛凛的大宫女,实则也惧怕眼泪。
她身上恰好包了两块中午没吃完的蜜饯,从怀里摸出来递给昭蘅:“怕、怕苦的话,含颗蜜饯压压。”
说完便走了,生怕下一刻昭蘅哭起来。
*
李文简在书房坐定,翻阅着幼年时写的札记。
晨光照进房间里,映在他脸上,俊美的脸庞生出灼灼光辉。
牧归在汇报昨日打探得来的关于昭蘅的情况。
“十岁就进宫了,之前在浣衣局,14岁调入东宫,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因为要跟宫外的祖母通来往,只和一个宮市的小管事有往来。认识的人都说她话很少,除了闷头干活,几乎不怎么跟别人来往。浣衣处的人都知道她脾气好,很多苦活累活都是她在做,也从未抱怨半句。”牧归汇报道。
李文简点点头,又问:“家里呢?什么情况?”
牧归昨日亲自去了一趟薛家村,她的身世稍加打听就一清二楚,道:“家里祖祖辈辈都在薛家村,她父母原本是渡口的船夫,她三岁那年,河里涨大水,她爹娘冒着风雨渡人,连人带船都掉河里了。打那以后,祖孙俩就相依为命。她十岁那年,为了给她奶奶治病,她瞒着奶奶领了赏钱入宫。”
那年选召宫女李文简知道。
彼时天下初定,刚经历战火的天下正值颓疲,天下百废待兴。先皇入宫诸事未定,仅当了三个月皇帝便驾鹤归西。
他父皇登基,面临的是刚被战火洗礼的天下,和一盘散沙似的皇宫。
前朝宫中旧人死的死、跑的跑,留下的都是不堪重用的老弱病残,皇上下令选召宫女。
然而推翻一个旧王朝容易,要建立一个新王朝却没那么简单。
百姓都在迟疑、观望,因这些年不伐有人入京称帝,但皆如昙花一现,那些应召入宫的女子大半未能躲过战争的齿轮,成为纷争的献祭品。
是以那年选召宫女,几乎无人报名入宫。
还是李文简提出给入宫的宫女赏五贯赏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昭蘅便是芸芸勇夫中的一员。
片刻后,他问:“那日,她为何会在清凉殿?”
“那天她在御膳房。”牧归叹了口气:“她那天被抽调到御膳房帮忙,因为没人通知她晚膳后可以离开,所以她等到快散席了亥时两刻才离开御膳房。御膳房到东宫,走得快的话两刻钟能到,但那天梅妃宫里的宫女蓝卉和羽林卫的侍卫在兴业殿外私会,时辰正是她从御膳房出来那会儿。”
李文简沉默地看着平静的水面。
兴业殿是御膳房回东宫最近的路,她怕撞破宫女和侍卫私会,所以特意绕开,刚好错过宫门下钥的时辰。清凉殿与兴业殿相背,荒废已久,她走投无路之际便想去清凉殿对付一夜。
“所以你说,她是无辜的?”
牧归犹豫片刻:“她没有动机,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机会。”
一个浣衣处的宫女,根本不可能靠近他,更无可能悄无声息往他酒中下药。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冒着送命的风险给他下媚药,却在得逞的第二天趁他虚弱敲晕他离开?
冥思苦想几个月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下毒的,另有其人。
天还没有亮,安胥之便起了,练过一套拳后,带着半干的汗水欢喜赶往李文简所住的雁山居。
安胥之从小就很崇拜这位表叔,他只比自己年长五六岁,但他的稳重和聪慧让他自惭形秽。他对李文简既有如兄长的依赖,也有如父辈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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