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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涛兄,这些年的操劳的确耗费了你不少心血,以望六之年来亲领虎符,是有不少难处。我今夜向你提出一个要求,请你万不要瞻前顾后而不接受。”
要求?这么多年来,桑治平可从来没有提什么要求呀!
“什么要求,你只管说,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呀,你所想要的,我还不尽力而为吗?”
桑治平浅浅一笑,看着张之洞说道:
“上次去汉城的时候,我与大公子同子然已经商定下了,除了派五十名官佐于武昌训练我自强军外,将来还要于讲武堂内专设一班,以为我湖广培养新军官佐,这不,香涛这边不是已经开始着手选派人选了嘛。现在大公子正筹办湖广警务,自然无暇往子然那边学习军事。仁辅今年才二十岁,不若令其与选派生一同前往东北学习军事,待到学生后,再派他到自强军去,先做个标统,一年半载后升个协统,将来再任统制,日后让他代替你来掌管自强军。”
桑治平口中的仁辅是二公子,与兄长不同,其因为年少的关系,在广州时就曾随辜鸿铭等人认真地学习英文、测算等西洋实学。张之洞和桑治平都深感自己不懂西学,有意让儿辈弥补这一绝大遗憾。原本让仁辅以后进铁政局,跟着蔡锡勇他们学洋务实业。
在张之洞断然拒绝自领自强军的这一刻,桑治乎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让仁辅来做这桩事,比起父亲来,仁辅自有许多不及之处,但同样也有许多超过之处。仁辅的身材虽不高大,但他也曾学过些拳脚功夫,身子矫健、灵活,宜于武事。虽没系统学过军事,但他懂洋文洋学,德国的操典,英国的武器,他只要去学,就会比别人快十倍百倍。更重要的是,他只有二十岁,前途自然无限,而且他还是桑治平的学生,人总是有私心的,尤其是事关将来天下之事时,桑治平的私心便在此处。
“让仁辅到自强军去,这事我倒没想过,如果他愿意,也是可以的。”
思索片刻,心知这也是一个选择的张之洞捋了捋长须,先是沉思片刻,心知桑治平这般说,未尝没有一点私心的他,却明白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了,虽是如此张之洞却又有那么一点顾虑,他看着桑治平点头说道。
“不过,他总归年青,纵是从东北那边毕业了,一到军营便做标统,也不合适,人家会说他仗老子的势力。”
甚至就连张之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当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依然把自己放在“大清臣子”的位置子,而不是一地之阀或者一地之主,这从古自令又岂有一位一地之阀或是一地之主会顾虑儿子“资历”不足?正太子天生便是太子,又岂有人会说其仗父势。但几十年为人臣的经历依然影响着张之洞,至少现在还要影响着他。正如他一方面知道大局已变,却又不愿意承认乱世已至一般。
而相比于张之洞,桑治平却早已看到了这一点,或者说他想到的更远,看的更远。当然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从未曾出仕,自然朝廷对其也就谈不上什么“恩赐”,他对朝廷也就谈不上什么“忠心”。所以自然也就不可能像张之洞那般纠结了,甚至正因如此,他才会理解唐浩然——未受其恩,自然谈不上对其忠,更何况那满清的朝廷本来就不是中国的朝廷,又何需效之以忠?
摇摇头,瞧着内心似有些在纠结的老友,心知其顾虑所在的桑治平笑着说道:
“不说别的,就凭仁辅一口流利的英语和他的测算学问,在自强军中就无人可比,而我于子然的讲武堂上看过,那里的非得学德语、学测算不可,若是一般人到了那,恐怕还多少不适应,毕竟那教官于课堂上所说的是可是德语,就连那教材用的也是德国教材……”
甚至正因为讲武堂用德语授课,用德国教材的关系,才使得桑治平请唐子然派新军中官佐训练自强军,并聘于湖北武昌学堂,这西洋教材不是人人都能习得,即便提唐子然的讲武堂中,也不是人人都能学会那德语,也是要靠翻译。
“可如若是仁辅到了那,其成绩必定卓越非常,毕竟就是在广州市的时候,那些洋人都夸仁辅的洋文学的好,其学起来自然是容易。再则等到仁辅毕业之后,可以先到东北军里任上几个月的职,在那边授上军衔,见习几个月,到时候到自强军中任标统,自然没人能说出话来。若让他队官做起来,何时才能走到掌管自强军这一步?”
军中亦如官场,对于官场中的门道,桑治平自然极为了解,不过只是转个念的功夫,便找到了解决之道,而这个解决之道,确实是最为妥当的,那东北军并不是湖北军中,靠着过去的老关系于其中任职数月,然后再任湖北军职,到时候自然没人能说出话来。
而桑治平之所以说出这话,却是为了说服张之洞,实际上他更想说的是“太子生下来便是太子”,于仁辅而言资历不是问题,问题的根本还在张之洞自己的身上,他还把自己当成臣子,但现在,桑治平还不能说,有些话还没到说的时候,或者说,不需要他人去说。
“仲子,你不要因为仁辅是你的学生,你就偏爱他,袒护他,我倒是并没有看出他有哪些过人的地方。你对他的期望是不是太高了?”
张之洞玩笑似的说了一声,但心底却已经思索开了,让仁辅去军中确实能够把握新军为自己所用,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甚至就是选派官佐的时候,若是有可能,也可以尽量用自家人。到时候这掌军的是自己的儿子,军中官佐亦有自家子侄,这军队可不就是“张家军”吗?这书上所说的“上阵父子”兵,不正是这个道理吗?
“仁辅是不是有过人之处,暂且不说,首要的是培养他,这是至关重大的事。这一点,近世惟曾文正公看得最透,做得最好。他说过,只要有中等之资质,若加以良好的培植,让他有充分施展才能的机会,就可望做出大事业来。反之,一个有上等资质的人,若不幸而沉沦淹没的话,他也会一事无成。对文正公的这番话,我是深为赞同的。世间聪明人很多,能干出事业来的,不过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罢了,绝大多数的人都沉没了,真令人痛惜。你的部属学生,你都着意培植,为他们创造一个好的环境,难道对自己的儿子就如此苛求薄待吗?”
好友的反问让张之洞哈哈大笑起来,心知其出发点是为了张家的将来打算的他又怎么可能拒绝,这兵权还是掌握在自家手中的稳当,现如今就连朝廷都知道于京城之中,用那些个八旗子弟操练什么“禁卫军”,他又岂不知轻重?
“仁辅有你这样偏袒他的先生,真是他的福气。”
心知桑治平的私心是为了仁辅将来的张之洞,笑看老友一眼,想到既然权儿可以主持警务,那仁辅去代自己主持新军也未尝不可,便点头赞同道。
“好吧。就按你的办,让他到自强军中。但有一个条件,先得在东北的陆军学堂里读上半年书,然后按别人一样的待遇,至于留于东北军中任职……嗯,他若真有才干,想来子然自不会亏待他,将来于军中后,再循级提拔,千万不要揠苗助长,爱之反而害之。”
这番话说虽带着一番敲打之意,但未尝又不是做父亲的期待,而在提及东北的时候,张之洞又把话峰一转,看着桑治平反问道。
“仲子,你去过朝鲜,这仁川被子然治理的井井有条,且洋务兴盛,你说他现在于东北那地方能否有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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