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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明锦这两天反复发热,醒来的时候人也是糊涂的,这还是他受伤之后第一次真的恢复清醒,郎中难掩激动之情,眼圈微微红了,笑着回道。
他涣散的目光渐渐重新变得有神,眉头轻皱,双唇苍白,想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紧紧扣着傅云英的手。
怔了一怔,忙松开。
自己的力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她手腕上有几道清晰的指痕,而且很久都没消,不是一两次抓握后留下的……
是他抓的?
霍明锦眉头皱得越紧。
傅云英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微微肿起来的手腕,放下衣袖,遮住指痕,扶他坐起来。
郎中手脚麻利,小心翼翼为霍明锦换药,外面看守药炉子的小童把煎好的药送进来。
霍明锦精赤着上身,坐在床头,身上密密一层汗珠,左手接过药碗,仰脖,咕咚几下,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一口气喝完。
傅云英在一旁给郎中打下手,心想,看来这一次他真的挺疼,上次受伤留宿傅家,还矫情地让她一匙匙喂他,这一次自己一口就把药喝完了。
想想也是,剜肉刮皮,能不痛么!
郎中和药童出去了,不一会儿,缇骑们知道他清醒了,进房探视回话。
傅云英避到外间,看李昌等人进进出出,霍明锦靠坐在床头,一句一句吩咐着什么,手下人毕恭毕敬站在地下,听他指派。
他在军中很有威望,这几年不再带兵打仗,军队的人仍然记得他早年的威名,战场的人不管朝中的尔虞我诈,他们只臣服于强者。
李昌他们应该是他以前的旧部下。
外间和里屋只隔了一道隔断的博古架,里面说的话她大概能听个七七八八。
霍明锦没有避着她,说话的声音和平时一样,问李昌:“人呢?”
李昌回道:“二爷,人被劫走了……老十和老九他们想把人抓回来,误中他们的陷阱,差点废了一条胳膊,还是让他们把奸细劫走了。”
屋里气氛沉重。
她听到霍明锦沉默了片刻,然后陡然换了语气,冷然道:“谁让他们追过去的?!”
一片腰刀碰到革带的窸窸窣窣声,似乎是所有人都跪下了。
“二爷,您亲自出马才把人抓到,属下们无能,让人逃走了,老九他们也是想将功赎罪……”
霍明锦似乎不为所动,冷冷道:“我说过,他们有备而来,情势不利于我们的时候,不可冒险,以自保为紧。人逃走了,还能抓回来。”
没人吭声,屋里静悄悄的。
过了很久,霍明锦问:“还有谁受伤了?”
声音似乎刻意放轻了些,但语气仍然威严。
属下们忙禀报,回说没有人受重伤,只有老九和老十虚惊一场,胳膊划伤了。
他嗯了一声,转而问起其他的事情。
傅云英站在窗前,双手背在背后,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怔怔出神。
霍明锦第一次醒来的时候,以为她是自己的部下,抓着她的手,问他还有多少人活了下来。
她看到他眼里冰冷的泪光。
没有仇恨,没有绝望,没有愤怒,只有麻木。
最浓稠的黑夜,也不及那一瞬他眼底的痛苦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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