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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江阙已经下了车,顺手关上车门,去后备箱拿了行李。
待他绕到另一边路过车窗时,宋野城降下窗子跟他告了个别,而后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才终于收回目光,思绪再一次回到了那只表上。
此前因为天冷,大家穿的都是长袖,也没谁露出过手腕,这还是宋野城第一次发现他衣袖里还戴着这么一块表。
戴表并不稀奇,可为什么会是倒计时?
宋野城再次回忆起了那串数字:
197:16:36:24
如果最后的24是秒数,前一位36是分数,再前一位的16是小时数,那么最开头的197是什么?天数吗?
像是某种灵感降临般,宋野城拿起手机,下载了一个推算纪念日的APP,点进去选择了当前时间作为起始时间,然后把那串数字当做“197天16小时36分24秒”输入进去,按下了推算键。
下一秒,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目标日期:
2020年11月14日。
宋野城盯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不年不节的日期,疑惑地皱了皱眉。
11月14日?
江阙为什么要记着这一天,而且还是用倒计时这样的方式?
要知道,倒计时通常都代表着提醒或期待,意味着目标时间的重要性,而将它设置在贴身的手表上就更显得不同寻常了,就好像他并不在乎今夕何夕,只在乎那一天还有多久到来一般。
为什么?
难道这一天对江阙来说,有什么极其特殊的意义?
机场、冲动是魔鬼!
千尺高空的云层里。
斜飞上行的飞机逐渐趋于平缓。
江阙倚靠在舷窗边,气压变化带来的耳痛令他有些不适,但他却无暇顾及,心事重重地望向了窗外棉花般近在咫尺的云层。
曾几何时,他一度将《瓦尔登湖》里的一句话奉若真理:“大多数时间里,我觉得寂寞是有益于健康的。我喜欢独处,我从未找到过比寂寞更好的同伴。”
然而就在近来的短短两个月时间里,他曾坚信的很多东西都在不经意间发生着变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蚕食、瓦解,慢慢动摇了根基。
这种力量究竟是什么,他也曾为此困惑茫然过。
但就在刚才在车上、和宋野城无声对视的那半分钟里,当那种彼此心知肚明的气息环绕在身遭时,他忽然就仿佛一叶障目的人般,终于揭下了眼前的叶片——
他曾以为自己是理智的、沉稳的,曾以为他和宋野城千千万万的粉丝一样,能将对偶像的仰望与崇拜控制在合理、得体的范围里。
但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远远不止于此。
那颗在多年以前就种下的种子早已悄然发芽,早已在岁月日复一日的滋养中愈发不受理智所控,早已萌发出了比仰望和崇拜更浓烈的、难以宣之于口的情愫。
意识到这一真相本身就已足够令他心悸惶然,而当他在宋野城眼中捕捉到那丝温柔中带着期待、堪称灼热的目光时,他的不安便愈发浓重了起来。
这其实是矛盾而又荒谬的。
原本遥不可及的人就在眼前,原本近乎于痴心妄想的奢念得到了始料未及的回应,他本该感到被眷顾的惊喜和庆幸,可那一刻,他的心底却难以抑制地蔓延起了一丝造化弄人的悲哀。
因为对于如今的他而言,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像是镜中花水中月,虚无缥缈、易碎且不真实。
是的,不真实。
如果没有那柄时刻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如果没有那声终究会在午夜十二点响起的钟声,也许他就不必如此患得患失,也许这场仿佛灰姑娘舞会般的美梦还能维持得再久一些。
窗外的云层遮掩着苍茫大地,编织出柔软温床般的幻梦,像是在蛊惑着愚妄者踏足其上,好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江阙收回目光,低头轻轻拂开衣袖,看向了腕上的表盘。
197:14:56:22
这串数字仿佛命运诡谲的獠牙,时刻向他发出着恶意的嘲弄,警告着、提醒着他,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也不要做无意义的挣扎。
因为一切都终将化为乌有。
终将……梦醒成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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