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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积雪纷飞。

nbsp;nbsp;nbsp;nbsp;大如小山的象投下一片阴影，从街道的这头笼罩到街道的那头。巨象一步一步，向前迈出，每走一步，地面就出现一个数丈深的陷坑。男男女女哭着，叫着，拼尽全力地在风雪中狂奔。年迈的老人挣开儿女的手，让他们自己跑……轰隆轰隆……

nbsp;nbsp;nbsp;nbsp;隆隆声里，前一天还说说笑笑的人，就成了深坑里一小团暗红的污渍。

nbsp;nbsp;nbsp;nbsp;赤象们从北墙撞入，斜穿过整座城。

nbsp;nbsp;nbsp;nbsp;它们对凡人或许也没有什么恶意，它们不以凡人为食，它们只是路过而已。

nbsp;nbsp;nbsp;nbsp;路过……

nbsp;nbsp;nbsp;nbsp;而已。

nbsp;nbsp;nbsp;nbsp;还未长大的孩子，努力奔跑的大人，庞然的阴影与地面的陷坑……白茫茫中，废墟尸体横陈，鲜红的血向外弥开，又被封冻。

nbsp;nbsp;nbsp;nbsp;“千户之城，在象迁之后，仅余百户。此前百年千年，象群皆沿东绕川而行，人与象相安无事。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年象群忽然改变了路线。若象因循旧路，人城无恙，可如果象群像那一年一样不愿意走原来的迁移路线呢？百户千户的性命，就要由象群更不更路途来决定吗？知剑悬于顶，却要寄希望于它不坠落？”

nbsp;nbsp;nbsp;nbsp;庄旋一指退后的队伍。

nbsp;nbsp;nbsp;nbsp;“神君见到这些犸象和驳豹了么？”

nbsp;nbsp;nbsp;nbsp;“若无血契的制约，御兽宗又该拿什么来保证它们不伤城民？！”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可我御兽宗亦非大罪大奸之徒。”

nbsp;nbsp;nbsp;nbsp;“不周传道之时，西洲仅有大城不过十数，小城未过三百。如今，御兽宗治下的西洲共有大城三百八十二，小城三千六百七十三，城周又各有散乡不计其数。可诸多仙门历年攻伐不休，我御兽虽结血契，驱役群妖，却是最少参与杀伐之宗。”庄旋双手垂于身侧，“是，御兽宗是有做过不少错事，例如百弓庄一案，例如有人私掠鲸群。一洲大城数百，小城千万，宗门门人更是不计其数，树庞自多杂枝，御兽宗门人一旦数目至此，出现腌臜杂事，实为必然。”

nbsp;nbsp;nbsp;nbsp;“若您只是要我们清正山门，庄某未尝不可效一回左梁诗左阁主。可您现在要的，却不是我们清正山门，而是要我们……

nbsp;nbsp;nbsp;nbsp;“自毁山门啊！”

nbsp;nbsp;nbsp;nbsp;垂于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庄旋定了定神，压下过于激动的情绪。

nbsp;nbsp;nbsp;nbsp;城门下，神君终于开口。

nbsp;nbsp;nbsp;nbsp;“血契的原身是什么，你们御兽宗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nbsp;nbsp;nbsp;nbsp;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讥讽。

nbsp;nbsp;nbsp;nbsp;厉风冷峭。

nbsp;nbsp;nbsp;nbsp;“神君，现在说往事如何，已经没用了。”庄旋没有辩驳神君的话，他只是看着梅城上“清气满乾坤”这五个字，“血契成于几万年前，错也好，对也好，时至今日，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如今西洲多少戾妖，多少恶怪，一旦血契解除，它们会如何对待御兽宗弟子？或许您的威严，可以震慑住绝大部分的妖族……可仇恨深重，是无法解除的。”

nbsp;nbsp;nbsp;nbsp;顿了顿，他轻声问。

nbsp;nbsp;nbsp;nbsp;“否则，您又何必遣巫族与太乙制约三十六岛呢？”

nbsp;nbsp;nbsp;nbsp;神君没有回答。

nbsp;nbsp;nbsp;nbsp;庄旋后退了一步，恢复了平静：“仙门不是当初的仙门，妖族也不是当初的妖族，您心里比谁都清楚，不是么？您是通天彻地的神君，一手锤炼了如今的十二洲，可便是您也无法制止，我们只是凡夫俗子，又能怎么办？”

nbsp;nbsp;nbsp;nbsp;分歧已铸成，过往不可追。

nbsp;nbsp;nbsp;nbsp;一旦走散，就再也不可能回到最初，一如最开始的空桑，一如神君与三十六岛。

nbsp;nbsp;nbsp;nbsp;一如如今的御兽宗。

nbsp;nbsp;nbsp;nbsp;神君站在城门下，没有说话。

nbsp;nbsp;nbsp;nbsp;庄旋捡起地上的佩剑，推剑入鞘。刚刚被他亲手诛杀的几位长老尸体已经被雪埋了大半，他的视线在血亲兄弟的脸庞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又移开。一挥袍袖，将几具尸体送到远离城墙的荒野。

nbsp;nbsp;nbsp;nbsp;“神君的意思，我明白了。”他直起身，提佩剑站在风雪中，客客气气道，“顾长老一事，会给石夷族裔一个交代，但血契之事，兹系重大，庄某一人无法擅作回复，还需召集宗内各位长老，一同商量。”

nbsp;nbsp;nbsp;nbsp;“十日，巫罗入西洲。半月，太乙入西洲。”

nbsp;nbsp;nbsp;nbsp;庄旋握紧剑柄，又松开。他没有说话，一步步走向，等候在远处的队伍。走出数步，他忽然停下，低低地，自嘲地笑了一声，问：

nbsp;nbsp;nbsp;nbsp;“神君，那我们御兽宗到底算什么？”

nbsp;nbsp;nbsp;nbsp;神授圣贤以道，圣贤传道天下，是故修士以护苍生为己任……御兽宗立于西洲万载，历代弟子奋力至今，换取州城散于大地点点，不算护苍生，算什么呢？

nbsp;nbsp;nbsp;nbsp;话落下，庄旋大踏步离去，仿佛要把这个问题远远甩在身后。

nbsp;nbsp;nbsp;nbsp;赤象与驳豹重新奔驰起来，一行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连梅城未踏入一步。

nbsp;nbsp;nbsp;nbsp;“阿洛，你听他们都在问自己算什么？”神君仰首，“那我又算什么？”

nbsp;nbsp;nbsp;nbsp;城门上，红木刻黑字，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笔力遒劲：

nbsp;nbsp;nbsp;nbsp;清气满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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