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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心,莫说杀尽,便趁众人慌张走避的当儿,一半以上逃不过凌厉如刀的鞭梢,白面鬼却宁可打杯子、打碗碟,打灯笼上的扑火飞蛾,除炫技之外,储之沁只能认为他是存了猫捉老鼠的心思,根本没把九渊使者放在眼里。
应风色本想仗半痴剑之利冲入鞭圈,才动身就被储之沁拖回,如非她手快,男儿已被鞭风黏去一只耳朵。“你傻了么?”储之沁气得瞪眼:“那鞭子比你的身法还快,你的剑休想碰到他!”
“那……沿着石灯笼逼近,做为掩蔽,找机会突入内圈!”应风色搂她左闪右避,顶着噼啪猎响的劲风喊道:“我先上!你走另外一头,咱们两边——”话没说完,不远处的石灯笼应声碎裂,石粉掀卷,连鞭影都没机会瞧清。
应风色脸都青了,低头见储之沁腰间缠了条银索,想起她是鱼休同的弟子,本家对本家,没准能稍稍牵制些个,连忙伸手去解。“储姑娘!不……是储师叔,你也是使鞭的,不如同他斗一斗鞭法,争取点时间——”
“你干……干什么?放、放手!”
储之沁大羞,忙不迭地狠扇了魔手几记,打得他手背通红,双手掩住柳腰。这个动作不知为何,令她特别有女人味,兴许是臊得厉害,无意间流露出既娇羞又恼怒的小儿女情状。
“再来……我拿剑刺你了啊!叫’师叔‘也没用!”
地面上的众人被长鞭打散,烟尘飞卷间难辨方位,负责断后的高轩色是最后一个进来的,离大门最近,见平无碧与言满霜缩在廊间墙底,女童似是瑟瑟发抖,眼前没来由地浮起一名青涩少年的俊美面孔,心中一痛,对平无碧叫道:“帮不上忙,就带她出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奋力拉开左右门扉,以利二人逃生。
平无碧只觉鞭声铺天盖地,仿佛无处不在,早忘了要保护言满霜,其实抖得摇筛也似的正是他自己。迷迷糊糊中听见高轩色的声音,手脚并用地爬将过去;正要爬过朱漆斑剥的高槛,却被高轩色扯着后领一把拖回,怒气汹汹地问:“女孩子……那丫头呢?你便自个儿爬了过来?没用……没用的东西!”将人往地面一掼,扑向平无碧的来处。
蓦听一声震地兽咆,趴在槛上的平无碧被吼得腿都软了,浓烈的兽臭挟着刮人劲风,自他头顶上一跃而过,速度极快,然而乌影腥风却比想像中更长,仿佛过之不尽:“到底有多大”的念头刚闪过脑海,那物事已拦腰咬住高轩色,扑入院中,魁梧青年的惨叫混着桌椅翻覆、碎裂的声响,乒乒砰砰地绕庭半匝,渐不闻高轩色声息,混乱却没有停止的迹象。
廊间檐底,忽然立起一抹娇小的人影,拿了根旗杆似的长棍,飕的一声疾劲破风,搠向院里甩咬着青年的巨兽,却被敏捷避开。棍影飕飕飕地接连戟出,伸缩的速度之快、劲力之强,简直是平无碧前所未见的手眼,东海一流的枪术名家也不过如此,岂料却是接连落空。
巨兽被攻得无暇反扑,甚至不得不将口衔的猎物抛下,才能在棍影之下窜跳自如。簌簌飘落的蔽眼尘沙间,骤闻“啪!”一声鞭响,巨兽突然改变方位往旁边一跳,长棍随之转向,但就因为这短短一霎的微妙偏差,异常敏捷的巨兽反客为主,正要突入棍影之内,天外飞来锋锐无匹的半痴剑,几乎削中它的脑袋。
巨兽意识到敌人不止一个,巨掌踩退两步,呜噜噜的低咆声在獠牙血口间滚动着,带着难以言喻的威吓。
那是一头巨大的老虎。
“巨大”并不是模糊笼统的比拟,对较于巨兽骇人的躯体,被抛至一旁的高轩色简直是幼童身量。龙庭山现已无虎,但韦太师叔曾带应风色往诸间山,跟随猎户猎虎,眼前这头毛色斑剥灰暗的异兽,远大于当时所见的成虎,且周身肌肉贲起的模样异乎寻常,有着难以形容、却一眼即知的不协调,仿佛哪里大了些似的,连左右都不甚对称。
巨虎毛色中杂着大量的灰白银丝,但并没有让它成为银虎,像是漂染过的布匹无法完全脱色,却被木灰皂碱等褪去了原本的亮丽光鲜,呈现出某种凋败半毁的坏物氛围。
灰毛巨虎的下颚染满污红,兀自淅沥点落,不用问也知道是何人的鲜血;碧磷磷的眼睛环视周遭,唇颚频掀,露出黄浊尖牙,不住迸出雷滚似的呜噜低咆,威势慑人。
言满霜手持长杆立于檐下,沉腰坐马的架势与稚嫩的容颜颇为扞格,略显冷漠的神情也是。应风色不确定适才有多少人看见她出手,毕竟院中飞砂走石,簌簌而降的漫天烟尘遮蔽视线,他是听见她出棍的风声不对劲,才掷剑为她解围,此际见她娇小的身子微微颤抖,但表情不像是惊恐失措的样子,推测是耗力过钜所致,灰毛虎若再扑上去,言满霜恐难抵挡。
但那巨硕的杂毛畜生对锋锐的半痴剑似乎更为忌惮,打量了半天转过头颅,专对掷出神兵的应风色,不住呲牙。
应风色寒毛直竖,依旧平举右臂,微微压低,示意众人不可轻举妄动,也别出声——野兽一旦暴起攻击,速度与敏捷非人能比,几乎被咬成两截、一动也不动的高轩色便是血淋淋的例子。以高轩色的武功气力,近距离一掌噼落,就算击不碎颅骨,总能打得它头晕眼花,然而一入虎口万事俱休,除了肚破肠流、嵴肋摧折,死得无比凄惨之外,不会有别种下场。
平无碧到这时才看清他的惨状,呜的一声掩口,眼中涌出泪水。灰毛巨虎闻声转头,动作不快,反而更碜人,平无碧吓得挣扎欲起,所幸不知是腿软还怎的,居然一挣不起,再也动弹不得,应风色赶紧示意他噤声,莫再无端祟动。
他飞快扫视现场,确定众人皆无碍,左手食指往上一比,屈起右手食指,作势敲了敲臂甲,却未发出声响;确定每个人都瞧见、并颔首表示会意之后,应风色深深吸了口气,运功吼道:“兀那畜生,过来受死!”
灰毛巨虎霍然回头,张口咆哮,吼声带风,赫然压倒了青年的啸声,巨躯一晃剪扑而至,直撞碎走廊的栏杆,居然扑了个空!
千钧一发之际,应风色实时射出甲中钢索,飞荡而出,恰与巨虎交错而过。灰毛虎掌踏屋墙,轻轻巧巧回过身,便即扑向应风色;明明是狰狞巨兽,不知怎的,动作却有种幼猫追逐绳球的感觉。应风色早有准备,甲索一抛,抱着膝盖凌空转得几匝,倏地钻落地面,翻滚间拔起半痴剑,回身抵地剑尖朝上,专等灰毛虎扑至,欲刺它个口颅洞穿。
一声鞭响,巨虎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竟改朝言满霜扑去。“……不好!”应风色面色丕变,却见女童长杆一撑,娇小的身子如炮石般削出檐角,被鹿希色抓住手臂,拉上了房顶。
巨虎再度扑空,不满地呜吼一声,改扑门槛前的平无碧。
平无碧吓得裤裆一片温热,蓦地身子一轻,被人拖着衣领拔地而起,虎爪堪堪从身下掠过,抓下一大片衣摆,原来是运古色以钢丝自大门外的檐拱下缒落,及时出手相救。“妈的……臭死了!”运古色将他拖上房顶,累得气喘吁吁,没等喘过气来,赶紧掩鼻走避,没忘了扇他后脑杓一记。
“给老子出息些!高轩色是为救你才死的,你就这副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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