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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了大半日的金陵处处弥漫浓烟,令附近的许多百姓从自家跑出来,得见南城府衙遍地鲜血,又见许多官员被押解出来,许多人不知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叛贼入了城池。
褚轩望着那些在远处神色麻木的百姓,似乎对眼前发生的大事也并不在意,偶有情绪波动较大的,也多是大笑,似是大仇得报。
朱重三在他一侧,望着这一幕微微叹息,“十年前我也曾路过金陵,当时的百姓对官府衙门绝不是这样的态度,那时倘若街头有人言语中对庙堂不满,四邻多有反驳者。”
此时火焰将熄,只有微弱的火焰还在晃动,令二人的脸上映照出渐次的红光,褚轩将朱重三这番话听得真切,略一沉默道:“将军,我有些事总是不能想得明白。
连我这样的小小统领,都明白唐国实则是一作坊,所谓官员和宫里那一位,都不过是作坊里的员工,百姓是建造作坊的砖石。
一旦百姓离心离德,就是作坊四分五裂的日子,到时候无论员工还是作坊老板,都没了可下手做事的地方,甚至要被埋在作坊的灰烬里死去。
为什么他们仍要一意孤行?”
朱重三看他一眼道:“倘若是过去你和我说这些,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你,但如今不同,你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或许,也是世上大多数人的想法,只是可惜,他们个人的能力何其卑微,做不了自己的主。
而那些能做主的人,有许多在高处站久了,也就忘了初衷,还以为自己这是眼界高了以后的进步,给自己脸上贴金,说什么历史本就如此。”
两个人在火光中低低赘述,说来说去跳不开王朝或百姓,直到褚轩忽然问道:“朱将军,敢问,王府三姑爷如今是否安好?”
朱重三有些意外,只因听褚轩这句话里的情绪,倒的确多为关心,“你认为张辰?”
“倒算不得认识。”褚轩迟疑着,最后说出极乐之宴那一夜所发生的种种,在身后押解一个个身影的穿梭里,他的声音安静却低沉,等到那一日的事情说完,他才道:“那一日后,我常常在想那位救了城中百姓和我们这些人性命的究竟是谁,直到几日后,于街头见了先生的背影,我一眼便瞧了出来,只是一直没有挑明。”
朱重三微微颔首,“这的确是张辰的作风,他那时一直说自己生性寡淡,实在不知这世上有什么牵绊,却不知道,在外人眼里,他才是真正的至情至性。
从长安到北荒,最后如今的春陵郡,从未变过。”
想起北荒之后,关于那位先生的消息,褚轩的声音便愈发低沉下去,“只是可惜,如先生这样的人物,竟也敌不过命途多舛四个字。”
“但这,岂非就是他当初在恭王府一直想要体验的吗?”朱重三反倒笑出声来。
此时,从街尾有身影一步步走过来,高呼了一声,“兄长!”
朱重三和褚轩齐齐回头,便见愈发微弱的火光一侧,清冷月光投落的幽影下,那人越来越近,颧骨上的伤疤微隆起,竟待了神秘的色彩。
“这一幕,真像那一夜。”褚轩说。
朱重三又一次发出每次看到张辰必定发出的赞叹,“这他妈实在是很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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