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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之后呢?不是还要活过来,然后重新去死?你以为死了就完了?”李寻儿粲然一笑。
她笑得明媚,如晴日暖阳温柔,却令众人毛骨悚然,情不自禁地打颤。
清脆的笑声终于停下,李寻儿看着呆若木鸡的族人,朱唇轻启,极为轻巧地重复:“你死了没用,你还会活过来,反反复复地活,反反复复地死,然后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你的亲人死绝再死绝,不打破轮回这一切就永远不会停止,永远!”
站在最前面的人恐惧地咽了咽口水,道:“小、小族长,那我们怎么样才能打破轮回?我们死了几万次……几万次啊!”男人潸然泪下,幽怨地哭诉。
“你怕死吗?”李寻儿询问道。
“怕死啊!谁不怕死啊!”男人抹着眼泪,放声哭嚎。
李寻儿看着他,年轻的面容上遍布沧桑,恍然间比迟暮的老人更加苍老,许久之前她好似也曾这样无助地放声大哭,后来……后来就哭不出来。她走到男人面前,替他擦了眼泪,和蔼地问:“你死过千几万遍,怎么还会怕?”
“怎么能不怕?”那把眼泪决堤似的流淌,推在冻红的脸颊上结了一层冰,被男人粗暴地抹了,“我想不明白,我们到底犯了什么错,上天要降下这样的惩罚?我们死去活来恕的是什么罪?”
“我也想不明白。可是我们都醒过来了,这个故事早该结束了。”李寻儿淡漠地回答,双眼渐渐放空,如死水沉静,“想要打破轮回,那就不能怕死,我们已经死了,求的也只是个死。”
如果活着还会继续这样的痛苦,那么死也不可怕了。
“我们要怎么做?”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李寻儿,他们在绝望中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等待着回答。
她眉眼低垂,一如净坛圣女般无喜无悲:“把这个幻界毁掉。”
“对!结界!只要把结界打破!”
人群顿时欢呼雀跃,仿佛已经得到了解脱,李寻儿看着他们默默无言,她说的是幻界,而不是结界,可是这群人听了一半就高兴坏了,激动地大闹,她要继续说也插不上嘴。
男人兴高采烈地蹦起来,脸上还挂着两串冻成棍的濞涕泡,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鸡窝似的拱在头顶,他手舞足蹈地抓着身旁的人又蹦又跳。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打破结界的办法,不知谁先说了一句:“不行啊,我们打不破结界。”
闹声立马停了,众人保持着舞蹈的姿态站定,看起来额外滑稽。他们显然想起来了,从前他们也试过打破结界逃出去求援,可是结界早被人动过手脚,先祖们留给他们的钥匙失效了。
“我们打不破,那么仙长们呢?”李寻儿回首望向角落。
巧了,我们也打不破。
被予以厚望的人聚在角落抱团取暖,沉默看着他们忽惊忽喜。
那一双双眼睛追随李寻儿的视线看过来,热烈得滚烫。
众人跪在地上期许道:“求仙长相助!”
王唤沉吟须臾,尽量通俗易懂地与他们解释:“想打破结界不易,尽可能改变已知结局才能削弱它的力量。”
主要是要趁着幻境动摇的时候,把惟和的灵神本源碎片掏出来,然后塞进李予的身体里。先前螳竹虫闹灾时,幻境剧烈摇动,然而那时候李予没打算掏,王唤也没意识到,白白浪费了一个好时机,只能重新争取了。
作为处决长生源的最后一道劫难,李寻儿所说的邪神之眼并不是指恶眼咒。
“先前与李族长谈话时了解到,过去的轮回中诸位为了避难,曾受鼓动开坛祭祀向邪祟许愿。”王唤毫无芥蒂地说。
众人尴尬地避开目光,他们的确是这样做的。
恶眼咒是个吸人心神的诅咒,被诅咒者情绪紊乱,极容易受到鼓动,多数情况下,他们都是受到恶眼蛊惑自戕而亡。想要引诱他们献祭邪祟,轻而易举。
“所以这一次要反向祭祀,拜正神。”王唤提议道。
“拜谁?”
“当然是始君。”王唤理所当然地说。
遇事不决拜始君,凡界三岁小儿都知道的事,没想到长生源的族人听到后反而犹豫起来了。
“有用吗?”一人苦笑,双手合十朝天参拜,“我族百代子孙诚心参拜,求始君帮助我们破解诅咒,我们等啊等啊,等到灭亡也没能得到他的垂怜。”
那道衰老的诅咒如附骨之蛆缠着李氏宗族,他们挣脱不开,只能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给那位尊神。可即便他们将头磕进泥土里,磕得头破血流也没能等到惟和,最后是靠着一味长生药苟延残喘数百年。
“难道是我们心不够诚?可是我们拜了八百年却一次也没有得到回应,他既然不肯聆听我们的祈愿,再拜有什么用?”
“还不如去献祭邪祟呢,代价重归重,却是有求必应。”
族人们怨声载道,不愿相信惟和肯来相救。
李予扫过一众族民,那一张张饱受折磨的面庞,那些稚嫩无知的孩童,一一映入眼帘,控诉着他的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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