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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叶忽然回想起几年前父母去参加他们婚礼,回来时啧啧夸赞他媳妇的完美。还有雪天里,在集镇上曾目睹,亲自见证过她的惊骇美丽。
可眼前,这?
真的还是她吗?她的皮肤没了粉白,头发不再是高贵的盘头,比过去变化了不少,标版式生完孩子落魄不讲究的那种。说不出来的浮肿,或者是邋遢。总之,不再有女孩特有的气韵,那长长的脖颈不再骄傲,鬓边的花朵也不那么艳丽。
红色高跟鞋呢?米白色贝雷帽呢?还有那荔枝红的大衣呢?
不光没了这些,而且周身没有了半丝半毫的仙气,就像尘土里的土喀拉,怎么拾捡也都无法将之分辨。她已彻底与凡俗融为了一体,难看如田地里棕色的老头蚱蜢。
这家庭,怎就成了人间炼狱?
梦遥看着润叶,友好礼貌笑着。思路单纯的她根本不晓得润叶心中的澎湃,也更不晓得她曾经见过自己。
润叶眼底,闪现出一丝不被人察觉的怜悯与苦涩。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头吃饭菜,然后一推碗筷,旋即就进了东屋,埋头学习去了。哥姐都大学生,毕业后都成为了国家干部,只有自己是中专学历。
怎么办呢?
只能是除了学习,别的都不去想,只有靠自己的努力,才能争取到一年一度有限的名额——那就是考城里大学的机会。
想想比自己大不了2岁3岁的梦遥,心底瞬间颤栗。
她真心不希望自己长大,即使长大,也不要嫁人而且用反复生孩子来糟蹋自己。看来只有学习读书,去外面工作,成为有固定收入的人,或许才能改变农村女人特有的婚后厄运缠身。
在那一刻。
润叶便想当爱情的鸵鸟,想逃避,想一辈子都不要嫁人。梦遥似天仙,婚后几年都折磨成了如此,而自己远不及她的天生丽质,所以又能好到哪去?润叶澎湃着,内心无限发酵,外表看似沉默,其实已然埋下对未来婚姻抵触的种子。
这一天,阳光普照。
虽然周六,但润叶还要去学校弄一趟板报,只是不用出门那么早。她与一个有美术天赋的师姐,约好了上午十点半在学校见。
早五点,润叶温习完一遍《心理学》、《教育学》的功课后,便要用早餐。
不得不去西屋。
一挑门帘,爸爸已出去忙乎活计,只有母亲和梦遥在闲聊。
玻璃窗处的阳光很暖,直射到整个炕上,兰花的炕被显得温暖素雅。母亲平素最喜爱蓝色,她的棉袄也是蓝底白花的,穿好几年同一件棉袄,依然爱不释手。润叶也喜欢蓝色,所以对母亲的爱好,从来没有因青春期而借机发泄各种不满。
润叶看到二嫂,赶紧点个头打个招呼,二嫂也满脸笑意盈盈,裸漏出光洁的脖颈,或许冬闲了,面部的皮肤还是缓解了很多。
“我这也没什么擦脸油,就涂这个吧,”母亲将一枚翡翠罐,顺着茶桌往前一推。
翡翠罐?
润叶自小就印象深。
母亲年轻时,从秦皇岛耀华玻璃厂,因国家运动而成为了一名下乡人员。国家的变革,将她的命运推向各处,辗转经历从城市到农村的来回奔波。
可她一直带着这枚翡翠罐。
秋冬到了,用它去供销社,打一毛钱凡士林油能用一冬天;天热后,一毛钱雪花膏,能擦一夏天。年复一年周而复始,从未变过,哪怕带润叶回外婆家小住几日,母亲也会带这个小罐。
而现在,偶尔也要挤进一袋儿童霜或者硅酮霜,来作为早已买不到雪花膏的补充。她时常嫌弃塑料袋包装不舒服,也不庄重。所以这枚长方体小罐子,不光是护肤,还记录母亲对比农家女人,所经历过的颇为不寻常的青春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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