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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霓霞见他一直沉默,面上尽显难堪之色,自己心中也渐生疑窦。如果白汲是想出尔反尔,派人来拿下药的事威胁她,那对面这个人就不会说出刚才那些话,也不会是现在这种反应,但这人又知道白汲这样一桩秘密,这个“白汲的人”到底和白汲是什么关系?又和谢雁尽是什么关系?
“公子,你目的为何?”
她等了一会儿,秦疏桐仍是沉默,但观他神色,不像不愿说,更像不知从何说起。
裴霓霞又道:“只是好奇怪,如果你是太子的人,都知道上次那件事的来龙去脉了,为什么又要来问?如果不是来问那事,而是拿那事来威胁我为太子再做些什么,你就不会又假托皇上的名义说一些弄巧成拙的话。退一步说,太子的人怎么会自称是那个人的朋友?公子,你如果愿意表明真正的来意,我会酌情与你坦诚一谈。我见你不像是来为太子办事的,所以不管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先言明,我与太子只是合作,我不是受他驱使的奴仆,如无必要,自然也不会将你今日举动告诉他。”
这确实才是秦疏桐心中症结所在,他问道:“怎样才算是必要?”
裴霓霞有些惊讶,原来对方真的在担心这一点?他明明是白汲的人,却对白汲和她之间的约定一无所知?
“所谓必要……你既是太子的人,还需要我言明么?”裴霓霞试探道。
秦疏桐心中茫然,但听出了一个重要信息,她与白汲之间有什么未竟之事,很有可能是给谢雁尽下药一事的利益交换还未完成,而如果他是知道那件事的人,自然也应该知道她与白汲之间的交易内容。她是在确保他不会影响交易的完成。她看出了他的目的不是影响这桩交易,但今日所为也不是白汲的授意,所以如果他的图谋会影响这桩交易,她就会去向白汲“告状”,白汲自然会收拾他。
秦疏桐忽然明白,那个“必要”就是他想从裴霓霞处知道的事,即是裴霓霞下药的原因,亦是她从此事中获益为何。
下药一事的后果中,与裴霓霞有关的只有两人解除婚约这一点,所以这就是裴霓霞想要的?但这正是矛盾之处,裴谢两家结亲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对两方有利无害。
“我已经在小姐面前露怯,所以小姐应该明白我确实不知如何算是必要。我也确实不是为太子殿下来胁迫小姐,也不想损害你的利益。”
裴霓霞了然道:“所以你真的只是来询问那件事里你所不知的那部分?”
秦疏桐默认。
“诚如你所言,从你言行中我也想不出除此以外的别的目的。可这就更奇怪了,你选择来问我而不是从太子那里打探,说明你觉得我比太子更有可能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你能知道那件事却又要来问一个太子的合作对象,公子,你与太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是条件么?”
“嗯?”
“用来交换裴小姐的坦言。”
裴霓霞其实已确认秦疏桐对她没有威胁,又觉得眼前这人与众不同,已经有了告诉他一些事的想法,但出于对秦疏桐的好奇,她还是说:“是,但不止于太子,还有和那个人的关系,也请公子一并说明。”
秦疏桐今日与裴霓霞会面前曾想过她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本以为裴霓霞不过是个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无知少女,白汲威逼或利诱她实施这次加害,她并没有深思这件事对谢雁尽造成的后果的严重性,她自己得到了想要的,代价却是让一个无辜之人万劫不复。然而就方才与裴霓霞一番言语试探,他深明裴霓霞绝非肤浅无谋之人,事情也许并非表面上这么简单。他想从裴霓霞这里获得什么,就要给出相应价码的回报。他也不能用谎言来欺骗她,显然她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他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谎话都可能被她识破。
他决定对裴霓霞吐实,但问题是,他是太子幕僚一事已被裴霓霞看穿,而裴霓霞又不信他与谢雁尽是朋友,那他还能告诉裴霓霞些什么呢?他自认,会知道白汲的谋划不是出于两人的情意,他是以同谋者的身份参与其中;与谢雁尽的关系现在确实让他自己也有些迷惘,但除了朋友,并没有更贴切的形容。所以裴霓霞的问题,他还是只能给出同样的答案。
“我是太子的幕僚,与那个人是朋友关系。”
裴霓霞分辨出他没有说谎,但正由于对方没有说谎,倒让她不禁发笑。这人说的是他自己认知里与太子和谢雁尽的关系,但从客观的角度来看,全然不是这样。连她这个和他第一次见面,才不过有了寥寥数语的人都能作出判断,他却当局者迷。如果说误判与谢雁尽的关系是因为他不知道一些事,那太子那头就全然是他自己看不清了。
“好吧,既然公子实言以告,那我就也坦诚以对。”裴霓霞柔声道,“首先关于为什么我很肯定不是他告诉你的,这与我说他是不交朋友的原因相同。不管公子你如何看待你与他之间的关系,但问公子一句,你知道为何二十年前家道中落的谢家会在二十年后仅凭家门中一人行伍建功就被荣宠至此么?”
裴霓霞这一问的重点在于现在的谢家除了谢雁尽,没有一人在朝为官,族中也没有人考功名,更没有受封爵位,但现在谢雁尽在朝中可说无人能动摇其地位。哪怕这遭被撤了兵权并降职,但所有人都清楚,皇帝仍旧对他十分看重,不管出于何种理由,最希望他官复原职的还不是他本人,是皇帝。
这件事秦疏桐有过一个猜想:“是因为齐国公的扶持么?”
裴家清楚谢雁尽将是未来自家的乘龙快婿,在二十年前就开始扶持是很有可能的。
裴霓霞微微一笑,放下团扇再抿了一口茶,她垂眸看着杯中已凉透的茶水,缓缓道:“家父获封国公爵位是在我出生后,并非出生前。”
这话乍听之下答非所问,然而秦疏桐很快就明白了裴霓霞的话意,惊得差点打翻面前的茶杯。
“公子果然聪明。所有人今日再说起这个婚约,只会记得皇上是把当年的寒门谢氏与高门显贵的国公府凑了姻缘,但谁又会记得,裴家受封是在裴家的女儿出生之后呢?”
原来他倒果为因,根本不是裴家提携了谢家,恰恰相反,是裴家沾了谢家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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