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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上了班。何亦安脸色消沉地拿着文件,来到张永毅的办公室,话语间照常无波无澜,平淡的像一杯白开水。
“馆长,这是您要的年度新入档案资料统计表,我给您拿来了。”
“哦,好的!”张永毅接过文件,眼看着何亦安扭头便要离开,出言叫住了他:“唉,小何啊,你先别走,坐下聊聊吧。”
何亦安点了点头,缓缓地坐了下来,只是脸庞没有丝毫的神采。看到他这副落寞寂寥的样子,张永毅也不由地心生哀叹。
想当初自己对其是给予厚望的,怎奈造化弄人,如今落到了如此的境地。爱才心切的他,实在很想拉扯一把这个临渊而立的年轻人。
“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没调整过来?哎,也是啊,年轻人面对这种挫折确实是很难承受,更何况像你这样本应该有着似锦前程、宏图大展的高材生。其实我一直都在考虑,档案馆啊确实不是你理想的发展地,我也多次向市里反映过,希望给你调换个能发挥特长的地方。”
“馆长,你!”
听到这话,何亦安心头一颤,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对方。
张永毅轻轻摆了摆手,语气平和地说道:“你先别激动,我也是实在不想就此埋没你这么个人才啊。常言道,树挪死人挪活,或许离开了档案馆你会有更好的发展前途呢?”
何亦安向前坐直了身体,心底激荡起一份希冀,让他的话语都带着几分颤抖:“那……那有结果吗?”
“结果?”
张永毅紧蹙着眉头,神色中带着几分苦闷,似乎有很多的症结一时间无法参透,他摇摇头叹息道:“哎,你刚分配过来的时候其实我也是存有疑惑的,像你这样的高学历人才,怎么都不该分配到这寂寂无名的档案馆里来。我也是多方的打听,人事局的邓叶先知道吧?哦,就是那个分配你过来的邓副局长,我也是从他那里了解到一些细枝末节。你当初的分配计划明显是上面有人故意在做刁难,可我就是不明白了,这是为什么啊?”
嚯的一声,何亦安从椅子上猛然站起,瞪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置信地问道:“您是说有人在背后阻挠?”
张永毅黯然地点点头,带着肯定的语气说道:“据我的分析应该是这样!否则的话,我的推荐建议不会如此石沉大海啊。小何,你不会是得罪过什么高层领导吧?”
“高层……高层……”
何亦安嘴里不由地嘟囔着,脑海里却是翻起了滔天的巨浪。自己一个初来乍到的小人物,从学校到档案馆,何曾有机会接触什么所谓的高层,更不要说得罪之词了。他的周边,如果说还有什么所谓的高层,那么只有……
“呵呵,如果是,那还真是得罪过啊!”
何亦安发出一声悲凉到底的凄叹,红肿的眼眶透露出浓浓的愤怒与凄凉。一切都解释通了,这些年来盘桓在心头的疑问,直到此刻才豁然开朗。
为什么会这样?
人都常言:虎毒不食子,可为什么亲手扼杀自己前途,将自己一脚踩入深渊的,却正是自己血脉相连的父亲——何伟国!
就因为自己违背了他的意志?
就因为自己一意孤行地回到了甘泉?
就因为自己念念不舍程江水么?
何伟国的狠绝无情,何伟国的恣意跋扈,这一刻让何亦安彻底凉透了心,本来还对他心存的那一丝愧疚和温情,此刻也荡然无存。人性扭曲到了这一步,什么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何亦安成了最终的牺牲品。他痴痴傻傻地呆立着,心头却像是被无情地砍了一刀,淅淅沥沥地滴落着心头血。
“你,你这是?”张永毅紧锁着眉头。
很久过后,何亦安嘴角颤颤地抽搐了一番,失魂落魄地道:“算了,馆长,谢谢您的好意了。这事您就不必再奔波劳累了,我知道的,我是斗不过他的!”
说罢,何亦安踉跄着步伐离开了,张永毅皱着眉头久久不语,或许从何亦安的话语间,他已经领悟到了一些难以言传的信息。这或许就是何亦安仕途坎坷的根源,也是他难以翻越的大山。
何亦安出了办公室,心如死灰、面如槁木,不知不觉就来到一处公用电话亭旁,鬼使神差地拨通了杜婉玲办公室的电话。
“妈,是我!”何亦安语气里一片的凄凉。
“哦,是亦安啊,怎么了,听你的声音很不好的样子,是出什么事了吗?”
何亦安紧紧咬着牙关,凄厉的神色凝固在了眼角:“我就想问问,当初我之所以被安排到档案馆,是他在后面做的手脚吗?”
一个‘他’字,瞬间将亲情拉开了千万里,那份冷漠与陌生彰显无疑。
‘他’是谁?杜婉玲自然心知肚明,这个被自己死死隐瞒的信息最终还被何亦安揭开了,一时间令她感到心惊胆寒、凄入肝脾。
“亦安,这……这个你听我说……”
“看来是了……”母亲的慌乱恰恰佐证了这一切的事实,一时间何亦安睚眦俱裂,悲不自胜地吼道:“可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你又不告诉我这一切?”
杜婉玲彻底慌乱了起来,言辞中带着浓浓的不安与愧疚,凄然地说道:“亦安,你别着急,你先听妈妈说啊!喂,亦安,喂,亦安……”
何亦安心灰意冷地挂断了电话,身体不由自主地打着摆子,如同疾风骤雨中无助的树苗,被堪堪地折弯了脆弱的脊梁。他难过地蹲下身子,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膝间,泣不成声地痛哭了起来……
而另一头的杜婉玲此刻充满着无尽的担忧和自责,慌乱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着,几乎破腔而出。杜婉玲使劲压制着,拿起电话打给了单位领导:“喂,局长么,我想请两天假……对,有些急事需要处理……好的,谢谢。”
这杯苦酒,何亦安独自躲在黑暗的一角,生生地吞了下来。他谁也没告诉,包括对自己念念挂心的程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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