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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也有疲惫不堪的时候,当时他们互相倾诉过等沈江霖卸下了官职后他们要去过什么样的日子,而现在,沈江霖觉得离那一天的到来已经不远了。
沈江霖回身走到卧房,正想亲亲小元宝的脸蛋再走时,却见这个小家伙已经睁开了圆眼睛,正对着门口的方向无声的流泪。
看到沈江霖折返,马上坐了起来,瘪着嘴道:“爹爹,你是要走吗?”
元宝虽然只有两岁,但是讲话口齿清晰十分聪明伶俐,他这几天看到谢静姝整理沈江霖的衣物等,一直默默看在眼里却不吭声,到了今天确定了沈江霖是真的要走了,才伤心起来。
沈江霖长腿迈上脚踏,一把捞起元宝,用床上的薄毯子将他裹了起来,用额头抵着他的小额头,轻声道:“是啊,爹爹要出一趟远门,大概四五个月后才能回来,但是爹爹保证,一定在元宝生辰之前赶回来,并且给元宝带礼物好吗?”
元宝的小手从薄毯里挣脱出来,紧紧地搂住沈江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哀求道:“爹爹,那你带元宝一起走好不好?”
沈江霖故作苦恼了一下,叹气道:“我也很想带你走,但是我们两个都走了,谁来保护娘亲?难道我们让娘亲一个人留在这里看守我们的家吗?”
元宝愣了一下,连忙摇头,虽然他很爱爹爹,但是两岁小儿正是最依恋母亲的时候,谢静姝又对元宝的事情几乎做到了亲力亲为,元宝更加舍不得母亲。
元宝瘪了瘪小嘴,用小手掰正沈江霖的脑袋,一脸严肃道:“那爹爹,你一定要,很快很快很快很快回来,知道吗?”
沈江霖把儿子肉乎乎的小手扯了下来:“知道了,一定快快回来!我来盖个章。”然后他作势咬了一口元宝的小胖手,吓得元宝连忙往后躲,一下子忘记了哭泣,“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沈江霖告别了妻儿后,归心似箭。
在云南他有妻儿,有他最得力的下属和同僚,而在京城,他同样有师父师娘师兄,有大哥大嫂亲朋,他在云南一任五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他们见过面了。
一路快马,轻车简行,沈江霖比朝廷预定的时间生生提早了十天抵京,抵达京城后的第一件事,他没有先回荣安侯府,而是去了唐府。
自从唐云翼被起复回京后,就将唐公望和钟氏一起带回了京城,一家人重新回到了唐府。
距离沈江霖上一次见唐公望,还是在九年前,而那一面是沈江霖整顿两淮盐场得胜归途之时,匆匆一面,连半天时间都没有,若论师徒真实相处时间,沈江霖竟是已经十来年没有和唐公望好好坐下来吃一餐饭、聊一日话了。
沈江霖到的突然,唐公望根本没想到原地计划月底才抵京的沈江霖这个时候就回来了,立即挣扎着从藤椅上起身,钟氏听闻这个消息,连忙过来搀扶,两人年纪已近八十,尤其是唐公望,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尤其是年纪大了后,腿脚开始不便,便也懒怠动弹,很多时候对着庭院一坐就是一整天,因为老眼昏花看书不便,便让身边能识字的下人给他读读书和文章,聊以度日。
听到沈江霖要来,唐公望哪怕走路困难,但也在钟氏和仆人的搀扶下,勉强走到了二门,而唐府的大门对沈江霖永远是敞开的,沈江霖一路直行,唐府格局没有变化过,沈江霖对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都极为熟悉,绕过影壁、走过垂花门,穿过游廊,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快到二门的时候已经是小跑了起来,一直到了二门口,沈江霖才猛然停了下来。
师徒相顾无言半晌,然后唐公望便看到沈江霖“唰”地一下撩开袍角,直直跪了下来,给唐公望和钟氏磕头道:“不孝弟子沈江霖,给师父师母叩首!”
唐公望和钟氏一下子都忍不住了,老泪纵横,唐公望指着沈江霖,着急对钟氏道:“快扶这个孩子起来,快扶他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钟氏用手背抹了一把泪,将沈江霖扶起来,仔仔细细、从头到脚地将沈江霖看了一遍又一遍,又哭又笑:“我儿长大了,是真正的大人模样了,可惜这次没有看到元宝,但是你回来了,好,太好了!”
钟氏越发的瘦了,她本就比唐公望还大两岁,如今满头银丝如雪,一双曾经干惯了粗活的手,依旧骨节粗大、掌面粗糙,握着沈江霖的手一直在发抖。
唐公望也不再像沈江霖记忆中胖乎乎的模样,大肚子已经完全没有了,身体也佝偻了,只是那双看向他的眼,依旧充满了慈爱和温暖。
沈江霖弯腰将唐公望背起,将他背回了后院。
唐公望的卧房还是那一间,墙上除了名家字画,还多了一幅小儿画像,那是他找画师画下的元宝周岁像,夹在信件里寄回给唐公望,如今被他珍惜地裱起来,挂在了墙上。
沈江霖赶回来的时候,风尘仆仆,连衣服都没有换,他与师父师母有那么多的话要说,这么多年只是信件往来,可是薄薄几张信纸,哪里能承载的下过分厚重的情谊,一直说到日暮时分,沈江霖见二老面露疲乏之色,这才告辞离去,并且约定这几日每日都来,唐公望才放开了沈江霖的手。
沈江霖回府之后,拜见父亲母亲,又在祖父祖母的牌位前上了香,等到沈江云下朝之后,兄弟二人又是一番彻夜长谈。
沈江霖今日说的话,比他一个月的都多,但哪怕身体已经极为疲倦,可是头脑却清明兴奋不已。
大家都知道,沈江霖这次只是短暂的回京,他在云南的任期至少还有三年,而三年之后,唐公望夫妇是否还健在都是一个未知数,至少在唐公望和钟氏心底,已经将这一次当做了诀别来对待,所以份外珍惜和沈江霖相处的每一日。
因为唐公望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记性越来越差,脑子越来越不灵活,现在还能勉强自理,只是腿脚没那么利索,可是等三年后,若是人也不识得了,脑袋也完全糊涂了,那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
沈江霖这几日每日都去唐府坐上半日,用过了午饭,又陪着师父师母说了一会儿话,服侍他们午歇了才走,一连十日,日日如此。
等到了五月三十那日,朝廷正式召开大朝会,宣沈江霖觐见。
沈江霖未与朝臣从午门入,他是地方官员非京官,按制无上朝资格,只有候在“太和殿”外等待传召。
但是今日,所有朝臣都知道,这个朝会是独为沈江霖而召开的。
当房之奇的声音在丹墀之上洪亮地响起:“宣云南布政司临安府知府沈江霖觐见——”之后,所有人都朝着“太和殿”的殿门口往外看去。
沈江霖一身四品绯色官服,胸口绣着翱翔之雁,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清俊出尘,一步一步坚定从“太和殿”门口穿过一排排官员,最终走到了最前方的御座之下,和首辅杜凝章比肩,这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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