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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芷榕知道江含这样类型的人肯定不甘于只说上一句的,便也蓄意以无辜的眼神看着对方,而江含果然也不负她所望地继续开口说着:“喔!或许我是忘记了,像你这种没规矩又野的孩子,肯定是在家里有样学样!这不,是你娘常常回娘家哭去吧!这才像是没有娘的孩子一般,说什么都没规矩、招人烦。”
冯芷榕假装愣了一下,道:“江小姐说我娘回娘家哭?”她说话的尾音微微上扬,就像是带着点惶惑般,一时之间也难以辨别冯芷榕究竟是反问、又或者是展现出孩子般的惶恐。
江含没想到冯芷榕会这么回话、也以为自己猜到了什么,便略带得意的神色道:“呵呵,就继续乐着吧你!也不知道你们冯府怎么着,还能允许一个嫁进来的女人往娘家哭,这脸面都被你丢光了!看来你爹不把你娘打成下堂妻还真是宽容大度……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是脑子坏了?还是你娘有什么长处能狐惑着你爹的眼?就凭你爹这样的脑子还能在詹事府里头教规矩?看来你爹那正三品的破官儿也没什么了不起吧!不会都是踩着死人给堆上来的?可真出息……”
说着,江含眼睛转了转,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喔!我想起来了!你们冯家不是有个战死了的将军吗?明明都战死了,是吃败仗!竟还能升官呢!看来得了死人的庇荫的官儿也没什么好高兴,一身都灰溜溜、死里死气的,多晦气!”说着,还挪了挪身子,更往边儿上靠,简直要将自己的半个屁股给腾空了。
冯芷榕这心中可叫绝啊!
要说生气吗?倒是也还好,毕竟她觉得比起前世曾遇见、动不动就口出秽言的人而言,江含这还算是有点水平的……呃,毕竟是两个烂苹果选一个吧!有了更差劲的比较就没什么觉得可气的。
正当冯芷榕琢磨着怎么开口时,一旁的杨茹艾只觉得江含说得太过,便开口阻道:“江含,你这说话怎么口没遮拦?”说着,语气里带着点责备,一面又有些不舍这段日子与她关系已经变得较为要好的冯芷榕被说得这么没脸面。
“姊姊,哪是我口没遮拦,是她自己说她娘回娘家哭的!”江含变脸变得可快,方才对着冯芷榕的那般高傲姿态一瞬间变成了撒娇的小女孩一般。
冯芷榕忍着笑意,尽可能平静地道:“江小姐真是能说善道,险些也把死的给说成活的、假的也给说成真的,平日芷榕的话便不少,却想不到与江小姐比起来相形见绌,说了那么多话却也没消停,江小姐的嘴巴不干,芷榕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呢!”
这话一说出口,且不说江含愣住了,就连杨茹艾也傻了。
她们怎么就忘了冯芷榕才是伶牙俐齿界的个中翘楚,还是位辩论界的祖奶奶?
她们二人──自然连同一旁的葛悦宁都想起了她们几个初见面的时候,以一当三、舌战众家小姐的情况。杨茹艾那时没脸面的事情姑且不说,就连那江含后来也因为想借着在蓝姑姑面前告状扳回一成的小聪明而被罚了禁足。
禁足的那一个月可令她觉得生不如死,就连想在自己的小房间内跳个舞解解闷吧!又是东撞西撞的、最后根本没能跳成,还让身上多了好几个瘀青、又疼又丑!
而被禁足的前几日,她可是又骂又哭、又吵又闹,还被蓝姑姑派来的宫婢给训了一顿,说着若是吵着了同个院子里的其他小姐们、可就要将她的状况给禀告给皇后娘娘──而届时最严重的惩罚或许不只是发放出宫就能了事,恐怕还牵连连着父亲受到责备。
江含被禁足过程中的心路历程与点点滴滴冯梓然自是不知晓,但她可没给江含喘口气的机会,而是回头与葛悦宁道:“我总觉得没能跟大家一起上课真是可惜,我从小最爱听的便是故事,而江小姐不假思索便能说出个离奇的长篇大论、绘声绘影,不知道她在说书的人还以为是江小姐自己的亲身经历呢。”冯芷榕可没打算在这时佯装无辜,毕竟自己的“伶牙俐齿”可是在场的人多有印象的,方才那一时半会儿的卖傻还能解释成反应不及,但既然要开口、可就得句句都到点子上才行。
葛悦宁眼前只觉得尴尬、不敢搭腔,而江含听了还没发火,便听得向来不待见她、也未曾打算插话了的赵明韵补了一刀,道:“芷榕要记得,要成为一位知礼得体的大家闺秀、万万不能随意打探别人家里的事务,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时候只是忍不住随口抱怨个几句抒一抒怨气罢了、也没别的意思。”
赵明韵这个补刀可绝了!话里言外的意思就是:方才江含那随口乱诌、含血喷人的苛薄语句是在抱怨她自家的事情呢!
江含方才可不只指责了葛悦宁,还编造了冯芷榕的母亲常常回家哭诉、冯芷榕的父亲窝囊的事情,更何况还提及了冯芷榕的伯父身后的庇荫是“晦气”──
冯芷榕敢打包票,安秀宫里到处都是皇后的眼线,而亭子旁这些跟在几个人身边一直默不吭声的宫婢们都是皇后、洪舒与蓝姑姑的眼与耳,这江含自己挖坑自己跳、倒是勤劳,自己可是什么也没做便能乐呵呵地等着上头的人来收拾、还真是悠哉!
当然,若上头的人打算再给江含一次机会,她倒是不介意在往江含待着的坑内多填几抔土。
这倒不是冯芷榕心狠,而是江含这样叛逆的姑娘实在不适合再继续纵容下去、得需要有人认真地教一教,孩子们小时候犯的错或许还有人护着、或者不至于是什么大错,但等到往后及笄出嫁了、可就被当成了成人看待,届时要受的教训可就不是什么禁足、捱骂了事的了。
只看得江含的脸色千变万化,又听得冯芷榕对着赵明韵道:“原来如此,是我错怪江小姐了……祖父曾经跟我说,人偶有不如意的事情、便会想要循着机会一吐怨气,但这怨气要吐也可要吐对地方,莫让人给想偏了去!想来江小姐也是信任我们几个,否则也不会这么放胆地说了。”
一面说着,又略微侧身转向了江含,露出了无比怜悯又满带歉意的表情欠了欠身子道:“江小姐,是芷榕错怪你了,可别在意。”
江含听了这么多句冷嘲热讽自然是按捺不住,但她实在不敢对赵明韵发火,加上每每赵明韵在旁边、杨茹艾便更不可能替自己出头,便索性自力救济、用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冯芷榕!你胆子长得可肥了!这般污蔑我江家,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玩意!竟是如此编造故事诽谤我爹娘,我们江家世代为大烨驯牧战马、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你冯家不过寒门出身、凭什么这般羞辱人!”
冯芷榕身后胆小的葛悦宁自是被江含吓得哆嗦,但冯芷榕可不吃这一套,只见她脸不红气不喘,说话的语调也十分平静道:“江小姐,芷榕方才说了什么故事?”一面,还暗自觉得好笑──江家是世代替朝廷牧马不错,但且不提大烨建国迄今未满百年,江家这样的家庭若要放到京城来、所谓的“有头有脸”也就不够看了。
冯家女眷多出名门世家,尤其周有韶的外家更是南方州府首屈一指的大族,她又怎可能被江含区区几句话给唬着?
“你──”江含虽然脑子不好使,但被这么一堵还当真无话可说!说吧!那又是些不名誉的事情、再大声地嚷嚷,不就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还要不要面子?──于是转念便道:“你自己说了什么难道转眼便忘了吗!少胡弄人!我要你现在就对我道歉!”
“江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脑子也挺不好使。”冯芷榕淡淡地说着,也有意无意地看了杨茹艾一眼,示意自己不会就此放过。杨茹艾脸上虽有些为难,但自己也明白是江含说得过分,便也抿着嘴不多说。而冯芷榕则是悠悠哉哉地道:“我记得方才在说的是这荷花酥的事情吧!结果我们几个才笑着聊到了一半、江小姐便口如江水滔滔,这好不容易才等你说完、又莫名要人道歉,我脑子可是跟不上啊!”
冯芷榕看着江含的眼神愈加澹定、这江含的心里可就愈长火,那双满带怒火的眸子简直要将冯芷榕给喷出一个窟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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