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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现在你该满意了吧。”女房东笑嘻嘻的。
“还行,房租怎样收?”
“这个月房租你给我了,再给一个月押金,以后每月初前五天你往我的帐户转帐就行了。”
“还需转帐?”我感到意外。
“我离这里较远,况且来了你也未必在,所以还是转帐方便。”女房东说着把她的帐户抄给我,随后告诉我:“每天最好十点前回来,而且出去一定要关上大门。水电费到这些地方交。”她飞快的写了地址。
“真麻烦,这些事都是你要做的。”我感到不满。
“举手之劳,要不你一次转到我的账上?”
“这还不错,我忘了你可要打电话催。”
“不用你说,我会的。”女房东笑了。
女房东走后,我喷洒了消毒药水,随后打上杀虫剂,便关紧门窗,出来吃晚饭。我为自己点了丰盛的一餐,我没有高兴也没有不愉快。只是感觉一切很陌生,现在又是一个人,像重新开始在这个城市生活。人走了一圈,又骤然回到原处,心情就是这样平淡。我大口大口地咀嚼着菜心,听着咯嚓咯嚓的声音,食欲顿时大增。
回到住处,房间的苏打水和杀虫剂味淡了,微微的还有些芬芳。我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我把床组装好,垫上报纸,随后放上垫子,乏累地躺上去。我忽有点控制不了自己,落了眼泪。我连忙起来,整理其他东西,把塑料桶里的酒和酒具放进冰箱,一插电源,那东西就嗡嗡作响,像一个小型发电机。把书整理一排,一一放到书柜上。
我打开那卷画,选了几张色彩鲜艳的钉在墙上,又找张大的挂在窗户上权且当窗帘。房间仿佛一下子有了光彩。我端来水,把立柜擦了一下,随后用电吹风吹干,放了樟脑丸,这才把常穿的衣服挂上去。
看到桌面凌乱的文稿,我开始整理。我有极大的兴趣,想看看那个学生的生活。我把它们整整齐,擦去上面的灰尘,放在桌上,准备过后按日期整理一下。
当房间整齐划一时,已经是大半夜。我不困,有些兴奋。我看着对面墙上的风景画,权且认为是风景画吧,实际只是绚烂的色彩图案,夸张的拼凑,似乎是风景,但也像布花。
“那个人该有情趣,画家都不简单。”我一时这样想,感到轻松。高中时也曾想过做一个画家,只是从没有受过教育,画得很粗糙。我要做了画家,不会画这些看不出名堂的画,也不喜欢油画,只画中国画。只有中国画才是艺术,花鸟虫鱼简单几笔勾画出人心间的情感和追求的意境。而西方油画追求色彩的斑斓和形象的逼真,它们像照片一样只是过去的一些印记。他们画画不是追求艺术,只是谋生的一种工作。油画成为艺术也不过是近来的事。绚烂之极乃是平淡,中国画恰是洗尽铅华乃见质朴的成熟艺术,只可惜我现在什么也不懂。我笑了,在胡想些什么啊。
“这些画也挺有意思,你看它是什么,就是什么,说不定是一个美女呢。据说印象派(或是抽象派)画家的每一幅画都存在一个异性的影子,他们画的是做爱时头脑中的意象。是啊,做爱的意象。”我这样想着,感到自己想歪了。为什么一个男人躺在床上时总会想起做爱呢?我是这样糟糕,思想怎会这样下流肮脏?我不再纯粹了?可是我还是想到陈家默,她今晚是不是也在想我呢?分别原来是这样残酷!
我不再想什么中国画还是西方画,也不再管是抽象画还是印象画,这些与我都无关紧要。寂寞如潮水一样涌来,仿佛地球上就我一个人,在黑暗中潜行,恐慌携着恐惧。我闭上眼,感到几个暗影向我扑来,而我连挣扎的勇气也没有。一股风吹了进来,卷起挂在窗上的画,簌簌地响。
“谁?”我睁开眼,房间还亮着灯。我连忙下了床,把窗户关上。对面的房间黑着灯,一缕微光在两楼之间的缝隙中飘荡,映得对面那扇窗户像一张乌黑大嘴巴。我连忙把画放下来,心怦怦跳。又赶紧到厅房看,窗户已经关得紧紧的,我顿时松口气。
又躺回床上,我忽感觉墙上有一幅画画了一只红眼睛,它正在死死地盯着我,目光呆滞,像死鱼眼一样。我感到画很怪,为什么只画一只眼睛?可是我侧了身,画又成了风景,散着柔和的光彩。为什么要选择红色和褐色?我盯着看,忽感到那像是鲜血从墙壁上流淌下来的印痕,就那样凝结到一块。我害怕血,曾在旅游车上隔着窗户看到外面的车祸,女的半个脑袋都掉了,血飞溅在我挨着的窗户的玻璃上。那时我正在看窗外的风景,那血扑来,我感到血钻到自己的嗓子里去了。我哇地吐了,看到吐了一地红血,后来我才反应过来那是中午吃的番茄面条和西瓜汁。但是玻璃上的血开始流淌,像红色的暴雨一样,几位女同学哇地哭了。自此我怕看到血,曾去献血,但是看到那些血袋,我就窒息了,拔了针头逃之夭夭。可是现在我在注视那凝固的鲜血,很平静。那仅是一幅画而已,使我想入非非。
我起来,穿了衣服,顺着黑暗的楼道溜了出去。外面很安静,月牙散着恬淡的银光。我在无人的巷道里七转八转,倒没有迷向,人还是走回大街上。黄埔大道的车来来往往,把空气撕裂,发出呼啸声,使得街面热闹。凌晨快三点了,还有些人走在大街上。我打了的士,让他往江边走。我隔着窗看外面的灯光,都是那样绚烂。我沉默地窝在那里,艳羡外面的一切。
到了临江大道,我下了车,掏钱给司机,司机说了话:“这几天这里经常发生抢包,要注意安全,生命最重要,小伙子。”说着微微一笑,车调了头走了。
“强暴还是抢包?”我疑惑起来,我没带包,又是个男的,我怕什么。我沿着江岸往前走,走得很慢,目光一直留意黯然的风景,风间或吹来,让人感到惬意。有人在草坪上睡着,月光照着,可以看见他们仅仅铺着几张报纸。我痴痴地看着,有些伤感。他们活得比我辛苦,毕竟我还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继续往前走,我看到另外几个人躺在石凳上,蜷缩成一团。我怎么也不相信,会有这么多的人没有住所。我曾经在萧索的冬天中看到许多少数民族的女人、孩子在石牌天桥下躲雨,她们衣衫单薄,挤在一处,在一小片干地上颤抖。那时我呼吸困难,依着栏杆在雨中落泪。有时我们不得不怪罪老天爷为什么不是晴天,有许多人还需要阳光来取暖呀。
现在快到夏天,但是露水很大,可是这些露宿者在沉睡,也许他们白天太累了,只有黑夜他们才能好好地休息一下。我呢?我有自己的窝了,为什么也睡不下?这个城市有许多人现在仍在欢快的玩乐着,也许他们有许多闲置的房间,他们又是为什么不想睡觉?
后来我背依着栏杆,向近处的几座房子看去,那里有陈家默,她在这个夜晚,能沉睡吗?没有灯光,她在黑暗中没有想我吗?可是我没有勇气上去,只是想来看看,那盏灯是不是还为我亮着。
第十七章一辈子的事情
十七、一辈子的事情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躺在房间里什么也不干,适应了新的环境,可以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任由头脑空白。偷懒需要理由,我给自己的理由是:我需要仔细考虑,看自己能做什么,应该做什么。给胡老板工作,我看到自己的潜能,可以从校对员变成市场策划员,也可以变成畅销书的“作者”。
在这段日子里,我也停下笔,日记也不写了。烦闷时我翻看前一个房客的日记。根据其间夹杂的信件,我想日记的主人叫成子渐,艺校毕业的,学美术或者学有关的设计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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