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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他好像隐约还记得，在这里本该有一片靡丽的绯红，像一片赤鱬展开的鱼尾，像一点盈盈欲坠的朱泪。

nbsp;nbsp;nbsp;nbsp;“你自己抹掉的，”仇薄灯咬着唇，断断续续，笑他，“现在找什么找？”

nbsp;nbsp;nbsp;nbsp;他的责怪一半假一半真，然而恶鬼却听不懂，只是低低地，轻轻地念“娇娇”，说话时，清凌凌的寒气散落在鬓角，散落在脸颊。仇薄灯心底尖锐的疼痛忽然就散了一半，另一半也只绵绵密密换了一种意味。

nbsp;nbsp;nbsp;nbsp;“算啦……不跟你计较。”

nbsp;nbsp;nbsp;nbsp;暖衾褶皱堆叠，被推散垂到塌沿。仇薄灯不得不伸手，抓住软塌边沿的细屏木，指节随闷哼屈起，指尖划过镂刻精致的屏木，留下浅浅的刻痕，一道一道，与古木的年轮重叠在一起。

nbsp;nbsp;nbsp;nbsp;是否在过往的十二年里，他也曾这样无意识地刻画过木轮，细数光阴？

nbsp;nbsp;nbsp;nbsp;风吹过。

nbsp;nbsp;nbsp;nbsp;屋檐下的排铃晃动起来，叮叮当当，震落了积雪。雪花被卷向天池边，与落下的红梅一起，忽上忽下，倒映在冰面白色的月牙中。

nbsp;nbsp;nbsp;nbsp;月已经升高了。

nbsp;nbsp;nbsp;nbsp;一只沾了薄汗的手够到立窗边，勉力推开半扇。皎洁的月光一下子倾斜进房间中，像一条从软塌前流过的河。推窗的少年手腕垂落到河中，肌肤比月光还要明净上三四分。

nbsp;nbsp;nbsp;nbsp;很快地，他就被人重新拖进了晦暗的影中。

nbsp;nbsp;nbsp;nbsp;指腹冰冷，指骨陷进皮肉。

nbsp;nbsp;nbsp;nbsp;烙印在素净的肌肤上的指纹成了彰显所有的标志。

nbsp;nbsp;nbsp;nbsp;“……阿洛。”

nbsp;nbsp;nbsp;nbsp;仇薄灯双臂环过师巫洛的脖子，咬住他有若实质的冰冷肩膀，借这么一点依靠，不让自己向后跌倒。

nbsp;nbsp;nbsp;nbsp;是恶鬼向活人索求温暖，是妖魅抓住寄身的浮木，要把彼此错过的所有时光统统弥补回来，要把生与死之间难以逾越的天堑填满。

nbsp;nbsp;nbsp;nbsp;于是，一个无度索求，一个予求予给。

nbsp;nbsp;nbsp;nbsp;连接两人神识魂魄的锁链不知什么时候浮了出来。细链若隐若现，缠绕过腕骨，手肘，消失在仇薄灯畏寒扯过的暖衾里。

nbsp;nbsp;nbsp;nbsp;战栗变得深入魂魄。

nbsp;nbsp;nbsp;nbsp;也许是疯了，也许是着魔了。

nbsp;nbsp;nbsp;nbsp;否则怎么会任由自己被彻彻底底打上属于另一个人的烙印？从里到外，从皮肉到魂魄，从此有了盔甲，也有了枷锁。

nbsp;nbsp;nbsp;nbsp;可又有什么关系？

nbsp;nbsp;nbsp;nbsp;除了这个人，还有谁会枯等他千万年？还有谁会于困顿无望中执着点燃祭坛篝火，一次又一次祭祀呼唤，一次又一次深入大荒？除了这个人，还有谁愿意为他身死后入魔，在至暗至活的地方厮杀，欲念无边却总是舍不得把他弄脏？除了这个人，他能同谁说他的苦郁？能跟谁说他的煎熬？

nbsp;nbsp;nbsp;nbsp;一个人的时候，活着只是一场漫长的折磨。

nbsp;nbsp;nbsp;nbsp;对也好，错也罢。

nbsp;nbsp;nbsp;nbsp;是是非非都无所谓，在死生里，一起沉沦就好了，让疼痛也成为另一种快乐。

nbsp;nbsp;nbsp;nbsp;仇薄灯在自己的左手腕上摸索。

nbsp;nbsp;nbsp;nbsp;两枚暗金色的夔龙镯中，属于成年男子的那一枚要更宽一些，戴在他腕上就格外宽松，手臂一晃动，就会和窗外排铃一样，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仇薄灯找到了它，握住机关铆合处，将它扯了下来。

nbsp;nbsp;nbsp;nbsp;战栗席卷。

nbsp;nbsp;nbsp;nbsp;在呼吸也难以为继，几乎临近濒死的时刻，仇薄灯将拆下的夔龙镯扣到师巫洛腕上。

nbsp;nbsp;nbsp;nbsp;一道细小的“咔嚓”声，黄金夔龙龙口中的獠牙与尾刺交错，他给恶鬼，给自己的恋人上了锁。

nbsp;nbsp;nbsp;nbsp;松开双臂。

nbsp;nbsp;nbsp;nbsp;仇薄灯向后跌落进湿透衾被中。

nbsp;nbsp;nbsp;nbsp;被他锁住的恶鬼俯身，捉住他的右手，寒气流过仓促扯下夔龙镯时割开的伤口。血立刻止住了，连伤口也消失了，只在莹白的指尖留下了一线殷红的血，被一点一点，轻轻吻去。

nbsp;nbsp;nbsp;nbsp;仇薄灯任由他动作，只是低声说：

nbsp;nbsp;nbsp;nbsp;“从今以后，不许骗我。”

nbsp;nbsp;nbsp;nbsp;第129章“我爱你。”

nbsp;nbsp;nbsp;nbsp;晓日出，天小雪。

nbsp;nbsp;nbsp;nbsp;光从半开的窗投进来，斜照过小半张在错云漆花矮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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